葉長庚已現敗勢,兵馬散亂疲憊,被對方打得丟盔棄甲、四散而逃。
李璋不慌不忙穩操勝券。
李策從容自若,一個個救起傷員。
“王兄是來探病嗎?”他漫不經心地落子,問道。
“聽說武侯長中毒,”李璋道,“為兄便把上回麟德殿宴會,答應送給武侯長的酒,帶了過來。”
他落下一子,再封李策前路。
李策恍然道:“還以為王兄要藏到我們婚禮那日,才肯拿出來呢。”
李璋爽朗地笑了,拍了拍李策的肩膀。
“到婚禮那日,為兄會送更好的。”說完這句,他看著棋盤的表情微微僵硬,贊賞道,“棋風藏拙卻又凌厲,不知道九弟的老師是誰?”
“棋譜。”李策道,“皇陵的老師不多,但是書很多。”
“棋譜嗎?”李璋微微感慨,白色的棋子神兵天降般躍起,像一把冰冷的大刀,懸在了李策頭頂。
李策手心捏著一顆棋子,視線看向棋盤的某處,卻最終把那顆棋子丟回棋奩,像是忍下了什麼,看向門外,大聲道:“葉將軍!你輸了!”
葉長庚在外面笑著回應:“早就知道啦!得楚王殿下之力,想必沒有輸得很難看。”
的確不太難看了。
傷兵被救起,七零八落的隊伍集結,看起來雖有頹勢,但正是提振軍心之時。
不過還是輸了。
李璋丟下棋子,端起茶盞抿了一口。
“武侯長無礙吧?”
“無礙,”李策收起棋子,“父皇恩準御醫過來診治,怎麼也不會有事了。”
“那就好,”李璋道,“我在外面,見到了趙王府和魏王府的馬車。”
這句話說得漫不經心,卻隱隱若山呼海嘯,席卷而來。
……
葉嬌中毒生病,是李策早就刻意宣揚出去的事。
但一個小小武侯長,能驚動得四座王府探病,難免會遭人議論。
李策的語氣依舊尋常。
他一面撿拾棋子,一面淡淡道:“魏王嫂和武侯長曾經是閨中密友,趙王嫂是個熱心腸的,自然也會來探病。”
葉嬌和嚴從錚、嚴霜序的關系,李璋想必已經知道了。
此時隱瞞沒有必要,反而會讓人心生猜疑。
李璋放下茶盞,清俊的臉頰露出幾分了然的神色,轉頭看向李策道:“既然趙王妃也在,不如辛苦林奉御,也給她看看。”
這直白的一句話,讓李策以為今日他做的所有事,都已經被李璋看在眼里。
他的心猛然一跳,抬頭看向李璋,露出疑惑的神色。
李璋遺憾道:“九弟不知道嗎?他們夫妻婚后多年無子,母后很是著急。我聽說武侯長是誤服了老五的補藥,那不如順便看看,補藥有什麼問題。”
補藥沒有問題。
雖然李策沒有細聽林奉御的解釋,但他也從“腎陽虛耗”那四個字,推斷出是因為催情成分致房事過多,傷到了根本。
因無子而用補藥,那些催情成分,必然也能補養身體。
所以就算是有人對李璟用毒,也是挑不出錯漏的陽謀。
李策心中微動,點頭道:“藥方已經給林奉御看過,沒有問題。”
沒有問題,所以趙王和他,都不會去找開藥的張奉御算賬。也不會追究,不會懷疑,只能自認倒霉。
李璋眉頭微蹙,似乎有些不解,最終搖頭道:“也罷,大不了從族里過繼一個孩子給他。老這樣子,算什麼事。”
他說話的語氣,真的就像一位關心弟弟的兄長。
李璋說著起身,李策送他出門。
走到照壁前時,李璋向來往的賓客中看了一眼,似乎在找什麼人。李策跟著他停下腳步,李璋又向前走去。
“趁著年節臨近,父皇心情好,快去懇求賜婚吧。”他這麼交代。
“多謝兄長關心。”
“客氣什麼?”李璋笑著出門,腳步沉穩。
送完李璋,李策在角門處遇到武侯隊長白羨魚。
他正在往外走,手里拿著幾塊桃酥,一面走,一面往油紙袋里裝。
見到李策,白羨魚笑道:“楚王殿下,我就不在這里用飯了,打包些果子回去。”
沒見過探病還帶吃食回去的。
但李策只是笑了笑道:“你喜歡這個,何不多裝些?”
“這些就夠了!”白羨魚笑瞇瞇的,“家母吃齋,過午不食,我用這個墊一墊肚子,今晚這頓也就打發了。”
“留下用飯吧。”李策留他。
“不了,”白羨魚揚起眉毛,“武侯長病著,咱們得打起精神,把活兒干好。”
他說著從門房手中接過韁繩,翻身上馬,往城門方向去了。
李策看著他的背影,有些出神。今日的白羨魚,似乎跟往日不太一樣,突然勤勤懇懇起來。
大唐的男兒郎,都該如此朝氣蓬勃。
葉嬌的小院落依舊很熱鬧。
魏王妃和趙王妃先后夸獎過對方的妝容、衣服、鞋子、奴婢甚至娘家父母兄弟,總算停下來。
然而兩個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崔錦兒不走,是要等待李璟。
嚴霜序不走,似乎是有話要對葉嬌說。
葉嬌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,有點擔心屋子里的李璟有沒有尿急。
“兩位王妃,”她想了想,提議道,“我們一起到前廳去吧,今晚務必請在這里用飯。”
聽到葉嬌這麼說,嚴霜序便起身告辭,說府中有客,不能在外用飯。
崔錦兒站在原地屈膝施禮送別,葉嬌陪著嚴霜序,向外走到垂花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