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太子的位置非李璋莫屬,能多些助力,總是好的。
更何況還有軍需糧草,碰一碰,就是萬兩黃金。
但李璋站在百里曦面前,他的表情和語氣,都表明他沒有什麼感激或者憐憫,他甚至是,生氣了。
的確,離京短短半年,禁軍統領閻季德流放,御史中丞百里曦死罪,李璋可謂損失慘重。
他那麼自負,一定以為把自己弄進牢房的人,都是蠢透了。
百里曦靜靜看著李璋,眼中的光亮漸漸消失,一絲灰敗的頹氣,覆蓋他的臉頰。
他如今能做的,只是回答這最后一個問題嗎?
那便盡他所能吧。
“他們沒有人能擋殿下的路,”百里曦神思沉沉,恢復了往日幫李璋謀劃朝事的神色,“但他們有些長處,殿下也該知道。”
李璋抬眼看著他昔日的老師,略微收起桀驁,點頭道:“請老師明示。”
“圣上在意魏王李琛的孝心,”百里曦道,“本朝以孝治國,李琛數年來深藏不露,裝作一副愚笨的樣子,每日都到圣上那里請安。甚至自學針灸推拿,為圣上緩解病痛。若他日圣上病重,李琛必然隨侍左右,說不定比殿下你,更早聽到遺詔。”
李璋神情微動,沉沉點頭道:“老師所言極是。李策呢?”
“楚王很聰明,”百里曦道,“圣上喜歡聰明人。”
“能有多聰明?”李璋不在意道。
“同殿下您,一樣聰明。”
“啪”地一聲,是什麼東西撞擊外面的牢門,同時也震動李璋的心。
百里曦曾經在弘文館教皇子讀書,他是朝督暮責、嚴苛倨傲的人,他只夸獎過李璋聰明,且只夸過一次。
李璋還記得,有一次李璟廢寢忘食寫好詩賦,皇帝看了都說不錯,可百里曦只瞥了一眼便道:“重寫。”
李璟抹著淚回去,再也不進弘文館的門。
如今能讓百里曦夸獎聰明,那麼李策,便是真聰明。
李璋退后一步,對百里曦點頭道:“老師說的話,本王記住了。圣上在意孝悌之義,本王便讓他看到孝心。圣上喜歡李策聰明,本王絕不做蠢事。”
百里曦露出欣慰的表情。
這位他欣賞的皇子,無論是身份、學識還是手段,都完美無瑕,卻總像缺了些什麼。
李璋說完又道:“老師您雖然行差踏錯,但您的家人,我會撫慰。”
這句話說得略大聲,百里曦原本干枯的眼睛瞬間濕潤,他上前一步道:“殿下,不要為了罪臣……”
然而百里曦的話還沒有說完,李璋已經點頭告別,轉身離去。
百里曦僵在原地,他還想提醒李璋要留意李策京中的勢力,但他的視線掠過旁邊空蕩蕩的牢房,想起那里曾經住著他的家人,想起李策親手送來的孩子,百里曦喉結微動,卻最終沒有說出口。
算了,李策的身體那麼弱,是不會繼承大統的。
況且李璋的腳步那麼快,總不能把那句話喊出來吧。
李璋歸家時心情很好。
回京以來,他像掉入一團迷霧,不知道出了什麼事,不知道是什麼讓皇帝推遲冊立太子。
他擔心是閻季德和百里曦連累到自己。
如今看來,或許是什麼奇怪的小事。
那件事已經不重要了,為今之計,是讓圣上知道他的孝心。
既然圣上看重孝道,那麼他便是最孝順的那個孩子,勝過李琛,勝過所有人。
照例問過孩子們的學業,同王妃說過一會兒話,李璋便到側妃閻寄雪的院落去。
她正在窗前寫信,見李璋進來,閻寄雪慌亂起身,掉落一張信箋。
“給我。”李璋抬手,閻寄雪瑟縮成一團,鼓起勇氣屈膝撿起墨跡未干的信,送到李璋手中。
那是閻寄雪寫給她父親的回信。
入目便是不成章法的一列字:“父親大人,恕女兒不能從命。女兒如今已是晉王側妃,一舉一動,都要為晉王考慮。”
李璋的唇角浮現一絲笑容。
“他要你做什麼?”
“父親他……”閻寄雪囁嚅道,“想讓妾身為他向殿下求情,妾身不能,也不敢。”
李璋輕輕吹干信箋上的字,遞回給閻寄雪。他的手輕輕握住閻寄雪柔嫩的脖頸,拇指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撫摸,輕聲道:“真乖。”
閻寄雪閉上眼睛,順著李璋的力度,鉆入他的懷中。
“今晚本王陪王妃,”李璋輕嗅她的發香,柔聲道,“你要乖。”
“嗯。”閻寄雪乖巧地點頭,像一只被馴服的小獸。
距離年節還有十多日,李璟在忙著拜神仙。
他什麼神仙都拜。
佛教的,道教的,甚至是不知道誰塑的小破廟,他都進去拜一拜。
李璟不光自己拜,還帶著李策一起拜。
自從賑災回來,李策就不再處理公事。如今他的時間一半用來陪葉嬌,一半在拜神仙。
主要是葉嬌比李策忙多了,所以拜神仙的時間,都是挑葉嬌沒空搭理李策的時候。
這樣起碼進出城門的時候,能跟葉嬌打聲招呼。
“武侯長,要搜身嗎?”李策站在馬車前問。
葉嬌白了他一眼,讓他趕緊出去,別造成擁堵。
“武侯長,醉仙樓去不去?”李策掀起車簾問。
葉嬌一面啃著大餅,一面接過白羨魚遞來的水,一面對李策搖頭。
“武侯長,趙王帶著違禁品,你真的得來搜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