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琛凍得打了個哆嗦,抓住李策的衣袖道:“扶我起來,我能行,我只是頭疼……疼得起不來。”
“你回去吧,”李策撿起李琛掉落的圖紙道,“這里有我。”
“父皇若問起來……”李琛神情擔憂。
“就說是我在管。”李策道。
除了扇形木棚,其余都已經完成。這幾日的工作,多是跟隨工部重新核校圖紙,看看有沒有疏漏之處。
再過三日核校完成后,這里會暫時封閉,等待元旦當日皇帝親臨。
聽李策這麼說,李琛不再堅持。
他躺在地上,等來了蜂擁而上的隨從。那些隨從把李琛抬起來,塞進馬車,李琛不忘了掀開車簾,囑咐李策道:“楚王弟,茲事體大,萬不能有失啊。”
李策站在風中,揮了揮手,馬車向前竄去,車內“咚”地一聲,是李琛的腦袋磕在車廂里。
這一回,他疼得更加起不來了。
軟尺拉開,垂球旋轉著落地,鋪開的圖紙上,工部官員仔細核對最后一遍。無論是高度、尺寸,還是支撐木棚的二十四根立柱,都精準無誤。
木棚建在圜丘下,以一種拱衛的姿態,仰頭看向丘頂。九龍聚頂的雕花挑檐被安放在最上方,鬼斧神工的雕刻工藝,給了木棚點睛之筆。
大唐京都南側的圜丘,將迎來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祭典。
屆時會有文武百官陪同,會有僧道設壇祈福,也會有有幸被挑選的百姓觀禮。
“怎麼樣?”禮部侍郎鄒進昂首立在木棚下,有些自得地詢問李策道。
“很好。”李策點頭。
“那就……”鄒進抬起雙手,下令道,“清場封閉,只待吉時!”
工匠有序離開,禁軍布哨把守,李策同鄒進一起走向外面,把手中的圖紙交給身邊的工部官員。
他在心里算過許多次,工部的木棚建得很穩,就算屆時狂風大作,也不會倒塌。
唯一讓他擔心過的是那個九龍聚頂挑檐,但李策算過承重,沒有問題。
終于結束了。
他邁著輕松的步伐離開圜丘。
可以回京了,可以見嬌嬌了,祭天祭祖典禮結束后,還可以入宮去看望母妃。
年節前親眷朋友之間的走動,必不可少。
今年安國公府添了不少節禮,但依照葉嬌的意思,無論對方身份尊卑,全都跟往年一樣,回一份等額禮物外,加一份安國公府自制的點心。
她特地囑咐管家,往白家多送一份。
“小魚喜歡吃姐姐做的點心。”葉嬌對葉柔道。
葉柔正撥弄算盤珠子,聞言笑了笑:“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,多給他一份。你搶了人家的武侯長位置,人家還盡心盡力做事,真不錯。”
葉嬌嗑著瓜子笑:“姐姐又沒有見過他,怎麼知道他盡心盡力?不過說起來,最近是很乖,前些日子的進出城記檔,他都親力親為去送。”
不過這幾日又懶得送了,總也找不見他。
“過完年,”葉嬌想了想道,“我求圣上給我換個差事,這武侯長的位置,還給他吧。”
“這才對嘛,”葉柔把賬冊合起來,“過完年,你也該準備婚禮了。那才是咱女兒家的大事。”
葉嬌瞇著眼把瓜子丟進口中,笑顏如花。
趙王府的李璟也收了不少禮,這是因為楚王李策也住在他那里,所以他順便——迫不得已——有些難為情地,幫李策把禮物全收了。
反正門房是他的人,管家是他的人,他想扣幾樣禮物,自然易如反掌。
“名帖收下,禮物送去庫房。”
“對對,不用分出哪些是楚王的,都送去吧,親兄弟,分什麼彼此?”
李璟看著禮單,看著越來越滿的庫房,心里終于舒坦了。
一年了,總歸讓他從李策身上討來點便宜。
這一年養著弟弟,他容易嗎?
就這樣,每日李策早上去監工,他就在府中收禮物。等李策晚上回來,他找李策商量,給皇族親眷和朋友們,送什麼禮物,借機再要點銀子。
反正李策也沒精力出門走動,還不是他這個哥哥代勞嘛!
不過有一件事李璟想不通,他和李策的俸祿相同,為什麼李策總有余糧,他就很窮呢?
一定是府邸太大,養的護衛奴仆太多了。
對,一定不是因為王妃和妾妃多,她們才吃幾口飯?
她們很省錢的。
葉長庚也在四處走動。
作為葉家如今唯一的男人,他必須在年節前,拜訪親友同僚,把該有的禮節做到。
除了葉長庚自己的上司,他還特地去了劉硯府上一趟。
劉硯還是那樣不善言談,見他提著禮物到來,忙把他推出去,兩人扯了好久,劉硯才答應收下一籃雞蛋。
“下次別再送了!”他義正言辭道。
從劉硯府上出來,再去禮部尚書府,遞上名帖和禮物,葉長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“葉將軍。”
那聲音柔嫩又清亮,是標準的大唐雅言。
葉長庚轉身,見格桑梅朵站在街對面,身邊只跟著一個女婢。
她穿著寶藍色的衣裙,胸口的金項圈閃閃發光,學著大唐女子,頭上挽了個發髻。耳朵上戴著毛茸茸的兔毛護耳,看起來俏皮可愛。
眉眼含笑看過來,對葉長庚淺淺施禮。
“公主殿下。”葉長庚對她點頭。
格桑梅朵走過來,一直走到距離葉長庚很近的地方,才踮起腳尖,小聲道:“將軍在送禮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