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還真是,情深意重。
皇帝也是這麼想的,他雖然責罵李策,還是溫聲道:“朕準了,讓禮部和司天監挑個時候,到安國公府下旨,擇日成婚吧。”
李策叩謝皇帝,皇子們也適時上前恭喜,只有一個人沒有說恭喜的話。
趙王李璟氣哼哼地拍掉身上的灰塵,闊步擠進來,擋住了李策的路。
“五哥,你讓讓。”李策咳嗽著,雖然有葉嬌攙扶,走得還是很吃力。
李璟沒有避讓,他轉過身,蹲下去,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。
“你這個蠢貨,內傷最忌挪動,本王背著你。”
雖然罵他是蠢貨,但李璟的聲音里都是擔心。
“好。”李策沒有推辭,他慢慢彎下身子,趴在李璟身上。
李璟穩穩當當地起身,雙臂攬住李策的腿,走了幾步便罵道:“你怎麼這麼重?不是很瘦嗎?”
“是五哥養得好。”李策道,“趙王府的飯菜,很合胃口。”
李璟一時語塞,想了想,才悶聲道:“咱得有出息。你小子就要成家了,總不能還賴在趙王府吧?怎麼?還指望我給你養媳婦,養兒子?你想得美!做你的青天白日大美夢!”
他絮絮叨叨,直到爬上馬車,把接近昏迷的李策放在軟墊上,才又罵道:“不要臉的天雷劈腦子的李琛!都怪他把我撞倒,要不然你不會挨這麼一下!”
李璟今日有些困,走得慢了些,沒想到便被李琛推倒,又壓在身上。他雖然不知道挑檐的事,但是知道是他們撞到柱子,才聽到斷裂聲。
迷迷糊糊中,李策握住李璟的手,輕聲道:“五哥,別說,別說了。”
這里距離圜丘還很近,隔墻有耳,李策不想李璟卷入其中。
“對,”葉嬌扶住李策,吩咐車夫趕緊走,才對李璟道,“罵人是沒有用的,有些人只有躺在地下,才能安靜。”
李璟被這句話嚇得面色一緊,下意識就去摸他的泰山石,忽然又想起葉嬌不是說他,才舒了口氣道:“你們可一定要在楚王府成婚啊!”
聽你說話就覺得很可怕。
就算我養得起,也受不住嚇啊。
大唐一年一度的祭天祭祖大典,宣告落幕。
大駕鹵簿的皇帝儀仗,衛護皇帝回宮安歇。
皇帝雖然有些不舍,但今日也算過足了癮。不如就回宮吧,還可以把所見所聞告訴皇后,讓她羨慕一次。
距離圜丘十里,在一個草木蕭疏的山丘上,道士王遷山背靠石塊,準備曬一會兒太陽。
他的身邊癱坐著目瞪口呆、被嚇傻了的小武侯林鏡。
王遷山逮了一會兒虱子,林鏡才戰戰兢兢開口說話。
“剛才那個,是信煙嗎?”
那怎麼可能是信煙?信煙會聚在空中長久不散,以此標明方向。可王遷山射入空中的,分明是三色的云團。
像是傳說中的織錦天孫,在銀河邊晾曬的流云。
抓到王遷山時,林鏡就發現他衣袖中鼓鼓囊囊,似乎藏著什麼東西。萬萬想不到,他藏的是天上的云彩。
王遷山已經捉完虱子,開始摳頭皮,一邊摳一邊道:“算是吧,加了一點煉丹的東西,所以很好看。再乘著南風,就飛過去了。”
“你放這個干什麼?”林鏡煩躁地拽了拽腰帶,道,“你知不知道圣上正在圜丘祭天?萬一他看到,以為我們在干擾大典。我們死不足惜,可是會連累武侯長啊!”
林鏡急得想把王遷山碎成兩半,但王遷山辯解道:“你有你的武侯長,我有我的師父啊。
我離開天臺山時,師父就說讓我今日務必放出彩云,我沒有不聽的道理。”
“為什麼?到底是為什麼?”林鏡瞪著王遷山,不想聽他東拉西扯。
“為了消災啊,”王遷山感慨道,“我師父畢竟,還是心疼女兒的。”
應該是算到女兒有災,而彩云五行屬水,葉嬌屬木,水生木,則萬事通達順利。
他說完轉過身,看向東南方向,悠悠道:“我師父他,快回來了吧?”
離家十二年,不知道他想不想家。
他知不知道他的小女兒,很兇,很嚇人。
……
馬車一路狂奔,駕車的青峰甩動馬鞭,高聲呼喊。
“讓開!讓開!快讓開!”
雖然圣上駕臨,道上理應很干凈,但因為祥瑞出現,京中百姓蜂擁出城,時不時有人跪下叩頭,把道路擠得嚴嚴實實。
今日是吉日,禁軍不方便動用刑罰,只是高聲斥責,根本不管用。
而馬車里的李策緊閉雙眼,呼吸斷斷續續,讓人捏了一把汗。
“怎麼能快點?”李璟掀開車簾,一面揮手驅趕百姓,一面道。
再這麼耽擱下去,必然延誤治療。
葉嬌蹙眉道:“京都最近的正骨治傷醫館在開化坊,太遠,這麼擠下去,一個時辰才能到。實在不行——”她忽然起身道,“我騎馬去請大夫,再折返回來。”
畢竟馬車難以通行,單人單騎卻快得多。
只是話音剛落,馬車突然停下來,一個人擋在外面掀開車簾,大聲問道:“人怎麼樣了?大夫來了!”
葉嬌看到來人,眼淚差點落下來。
“哥!”她哽咽道。
葉長庚抬手就把身后的大夫推進馬車,這才柔聲安撫葉嬌:“我就在圜丘外,一聽說木棚砸到楚王,就去開化坊請大夫了。
別怕,你們讓一讓,讓大夫看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