趁著這個機會,讓父皇知道得清楚些吧。”
順嬪有些意外,又難以置信道:“你查出什麼?”
“不多,”李策道,“比如當初母妃聽到的密謀,是不是說要加大火勢,好讓當時的禁軍統領擔責,以此讓閻季德晉升?母妃剛才不敢說,是不是害怕閻季德還是將軍?”
順嬪左右看看,默然點頭。
“母妃,”李策溫聲道,“兒子長大了,以后您和安國公府,兒子來保護。您就放心吧。還有——”他的神情突然黯淡,“當初您的陪嫁婢女疏桐和秋嬤嬤,您不必再找了。”
順嬪瘋傻后,皇后以秋嬤嬤和疏桐疏忽職守,以至順嬪瘋傻為由,賜她們自盡了。
除此以外,當時知情的內侍宮婢,全部賜死。
其余人等,逐出宮禁,發落到極遠的行宮去,慘度余生。
“怎麼會這樣?”順嬪手腳發抖,扶住李策,才勉強站穩。她不安道,“當時那件血衣,的確是你的,我才會……”
“母妃,”李策輕輕安撫道,“給皇子裁剪里衣的布料,都是內廷統一送的。制式也差不多一樣。他們去別的宮里,找一件跟兒子一樣的,不難。”
至于是哪個宮,李策當然心里有數。
他要辭別母妃,順嬪卻又擋在他面前。
“別去,”她咬牙道,“別去,咱們惹不起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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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剛恢復神智的順嬪頭腦還不夠清醒,但她清楚地記得,自己和兒子在大明宮中,是怎樣的存在。
皇帝或許曾經寵愛過她,但還是在她生產后不久,要走她的兒子,送去深山守陵。
順嬪還記得那個冬天下雪很早,產后虛弱的她跪在紫宸殿外,懇求圣上收回成命。
雪粒染白地面,然后便是漫天大雪,惡露未凈的她開始腹痛,肚子抽搐著,一點點在擠壓著什麼,然后身下一片炙熱,渾身冰冷。
她不敢去按肚子,忍著痛,跪得筆挺。
可盡管如此,圣上還是不肯見。順嬪只能懇求前來勸解的內侍總管。
“請公公轉達圣上,本宮聽說要鎮住地動這種禍事,非要獻祭不可。九皇子年幼,本宮愿親去皇陵,跳入燎爐。”
高福嘆息著去見皇帝,過了很久后出來,說圣上會更改九皇子生辰,這樣便不必擔憂是獻祭。
“娘娘起來吧,”高福這麼勸著,讓宮婢為順嬪披上大氅,“往后的日子很長,您總得為九皇子著想不是?”
往后的日子的確很長,但順嬪和李策,一直是大明宮最不起眼的存在。
其他的皇子能得到皇帝的教養,但她只能給兒子寫去一封封書信,唯恐在那個寒冷陰濕的皇陵,李策成長為自私、短識、充滿戾氣的青年。
今日順嬪見到李策,只想感激上蒼。
她的兒子長得這麼好,好到讓她能夠原諒一切。
當初那些事,她都不想再計較,也不想讓李策陷入危險。
“母妃……”李策想勸慰順嬪,卻看到了她的眼神。
擔驚受怕、謹小慎微,對他充滿保護和擔憂。那是來自母親的眼神,是會讓他內疚的眼神。
李策突然有些不忍心。
剛剛康復的母妃,實在是經不起驚嚇了。
“你聽母妃的,”順嬪道,“圣上賢明果決,他或許會被蒙蔽一時,絕不會太久。你此時去舉告兄長或者別的嬪妃,在圣上眼中,反而不賢。莫忘了母妃的身份,皇后娘娘,才是你的嫡母。”
李策微微點頭,垂下眼眸。
順嬪又道:“你讀過《論語》,葉公語孔子曰:‘吾黨有直躬者,其父攘羊,而子證之。’孔子是如何回答的?”
《論語》中,葉城的城主說,他們那里有一個能行直道的人,父親盜竊羊,他出來證明了。葉城城主夸耀這件事,詢問孔子的看法。
孔子的回答出人意料。
雖然萬般不情愿,但李策還是溫聲道:“孔子曰:‘吾黨之直者異于是。父為子隱,子為父隱,直在其中矣。’”
意思是說我們那里能行直道的與此不同。兒子會幫助父親隱瞞(以免父親被懲處責打),兒子被發現隱瞞了父親的事后,父親又會為兒子隱瞞(以免兒子被懲處責打)。直道其實正在其中。
直躬證父,是舍父而取法;父子相隱,是舍法而取天倫。
孔子認為父子相互保護的天倫高于律法,是孝順,也是正道。
“所以,”順嬪柔聲道,“圣上既然說會查,你身為兒子,就應該信任圣上。即便你知道是哪宮娘娘幫助賊人,但天倫如此,也不該到御前告發,讓圣上陷入兩難之境。”
順嬪已猜出那人便是皇后,而皇后是李策的嫡母。告發嫡母,乃大不敬,也有悖人倫。
“兒子明白了。”李策道,“兒子回去等消息。”
“這才好。”順嬪輕輕拍了拍李策的肩頭,又看向院子道,“葉小姐呢?本宮想同她說句話。”
葉嬌很快便到了。
她的臉已經洗干凈,但衣裙還臟著。
順嬪有些過意不去,又充滿感激地看著葉嬌,想伸手去牽她,又怕對方緊張,她端詳著葉嬌的臉,過了許久才看向李策,充滿嫌棄道:“你配不上人家啊。”
李策頓時不滿地反駁:“兒子也不差啊。”
“差遠了差遠了,”順嬪說著走近葉嬌,笑語盈盈,眼中卻泛著淚光,“真是多謝你,但是一個‘謝’字,不足以表達本宮的心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