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父親是王爺啊,是家里出事了嗎?
然而李琛只是笑笑,輕輕拍拍他的手。
“華哥兒莫怕,”他安撫道,“為父是跟你舅舅玩笑呢。”
這當然是個玩笑。他可以對太子示弱,但絕不會繳械投降。至于嚴從錚……他們姐弟兩個真像,一樣的心軟好欺。
嚴從錚從魏王府走出來,步伐快得像要逃離什麼東西。走到角門時,見管家引著一位女子,快步走進去。
見嚴從錚出來,那女子很有禮貌地避開,并且把遮擋面容的冪籬拉嚴。
魏王病了,誰會前來打擾?
看管家的樣子,似乎跟這位女子很熟悉。
嚴從錚心生疑竇,同樣避開一步,眼簾低垂,走向坊街。但是只錯身而過的一瞬間,他便已記下這女子的特征。
藍色絲綢衣裙,略單薄,身上有一縷陌生的香氣,步伐從容不迫。
從著裝打扮,看不出是誰,但是——
高挑的身形,落落大方的舉止,走路時微微仰頭的樣子,還有抬手遮擋面容時,手腕上露出的五色寶石。
喜歡這種首飾,又身形高挑,還有舉止間隱隱透出的神秘莫測。
一陣風吹來,嚴從錚腰間的佩刀似乎在嗡嗡作響。他猛然轉身,心中像劈入一道閃電,頓時明亮,照出嚴從錚有些發白的臉。
格桑梅朵。
吐蕃公主格桑梅朵,她為什麼會深夜拜訪魏王?
嚴從錚下意識向魏王府的角門走了一步,一直守在那里的門房迎著他問:“副統領可是落下了什麼東西嗎?”
嚴從錚停下腳步,克制心中想要窺探的欲望,搖頭道:“無事,你回去告訴華哥兒,明日未時,還可以找我學箭。”
門房躬身應了,嚴從錚轉過身,表情一瞬間陰冷。
春日的夜正逐漸變短,晨鐘暮鼓中,冊封太子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。
到新衙門當值的第一日,一切順利。
庫部司主管兵器、鹵簿、儀仗等,是兵部下設的四個職能部門之一。
葉嬌的官職是庫部郎中,拜見各位上司,與前任郎中仔細交接過庫房、賬目后,也便沒什麼事了。
正午時分,她正準備隨便在大街上吃些什麼,便聽同僚喚她,說外面有個宮女模樣的女婢,已經等了一個時辰。
葉嬌抬步迎上去,那女婢遞上一張紫色的名帖,屈膝施禮道:“順嬪娘娘有請。”
順嬪,李策的生母。
“只請我一人嗎?”葉嬌問。
“奴婢不清楚。”女婢道,“娘娘說,若小姐今日不方便,可以擇日再去。”
“走吧,方便。”葉嬌走了兩步,想了想又道,“你去宮門口等著,我回家一趟。”
第一次正式會面,應該準備些禮物。
而且若有機會,她也想見見病了的那一位。
葉嬌的禮物是一套昂貴的頭面,一盒長白山參,還有她姐姐親手做的糕點。
既不失貴重,又能體現晚輩的孝順。
順嬪娘娘接過禮物,眉開眼笑,看著葉嬌,每一句話都是含笑說的。
她說話的速度還有些慢,太開心時,唇角甚至還有點歪斜。這是瘋傻數年帶來的后遺癥,好在太醫說只要常常針灸,等面部經絡通暢,也便好了。
順嬪特意請葉嬌來用膳。
葉嬌正好餓著,看到第一道菜,就忍不住搓手道:“我正好想吃醬豬腳!還以為宮里不會有這些。”
順嬪親自為葉嬌夾了一整個,笑道:“你嘗嘗,有沒有西市來思味兒的豬腳好吃?”
葉嬌先淺淺咬了一口,剛剛咀嚼了兩下,就覺香氣四溢、勁道彈牙、汁水橫流。她驚喜地抬頭道:“娘娘,這就是來思味兒的豬腳啊!”
順嬪欣慰地笑起來,一邊的宮婢插嘴道:“葉小姐,這本來就是來思味兒的味道。我們娘娘把來思味兒的廚娘請過來,學了半日,才鹵出來。”
“多嘴!”順嬪扭頭笑斥宮婢,葉嬌震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順嬪繼續道:“不過這豆腐腦,是聽說你喜歡乾縣那家的。但我一時學不來,就差人去買了份。別的可都是我做的,比如這黃河鯉魚,這松花小肚,這……”她介紹了一大堆,竟都是葉嬌平日喜歡的。
“娘娘,”葉嬌放下筷子道,“為了我,您何至于如此費心。”
“葉小姐,”順嬪看著葉嬌,真誠道,“我知道你生在安國公府,錦衣玉食,不缺什麼。我做這些飯,是有私心的。一要謝你救了我的命,二要用這些飯拴住你,讓你喜歡到我這里來。”
葉嬌伸出手,握住順嬪,在順嬪有些緊張的目光中,咽下滿嘴的肉,重重點頭。
“娘娘,”她鄭重道,“您的目的達到了。”
有什麼比一桌美食,更能撫慰人心呢。
剎那間,葉嬌竟很想把家安在皇宮。這樣就能每天都吃順嬪娘娘做的飯啦。
酒足飯飽,葉嬌離開云雪閣。
她已經熟悉宮中的路,走到距離紫宸殿最近的甬道時,葉嬌停下腳,看了一眼紫宸殿。
“圣上還好嗎?”她詢問引路的內侍。這內侍不是云雪閣的,只負責引路。
那內侍謹慎道:“奴婢不知。”
“你就告訴我吧,”葉嬌故意拖慢速度,“我跟你們高總管,很熟。”
內侍依舊不肯說,并且有些嫌棄葉嬌走得太慢。
葉嬌只好跟著他走到宮門口,她正要謝那內侍引路,手里的銀子還沒有遞出去,那內侍已經轉過頭,呸了一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