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晚飯一般會清淡一些,但今日加了豬肘子,清蒸榆錢只盛了淺淺半盤,想了想,似乎他坐下前,這把椅子便在這個位置了。
他的腿長,所以不太舒服。
李策放下碗筷。
他的唇角散開一絲細密的笑,燭光落進眼眸中,洋溢溫情和喜悅。
李策輕輕起身,繞過屏風。
出乎意料,內室沒有藏人。
眼中的笑意緩緩散去,他搖了搖頭,正準備回去用膳,卻發覺他的床鋪有些不對。
帳幔垂了一半,錦被松散地靠在里側,隆起得像一座小山丘。
“好困。”李策假裝自言自語,走近幾步,撲在那座小山丘上。
葉嬌在錦被內大叫一聲,掙扎著露出半個腦袋,無辜的雙眼看著李策,道:“誰啊?打擾奴家睡覺。”
“你怎麼睡在我這里?”李策耳垂微紅,聲音寵溺,“快出來,別被外人看見。”
葉嬌伸出手,勾住李策的手指,軟糯地撒嬌:“人家冷,進來暖一暖。”
開春以后,趙王府的地暖就不再燒了。初春的晚上,的確有些冷。
“我讓他們把炭爐搬進來。”李策道。
“不用。”葉嬌往里面讓了讓,“你進來,你暖暖我,思思的體溫最熱了。”
“瞎說,”李策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,“明明是你更熱。”
雖然開口拒絕,但他還是脫掉短靴,身體板正地坐在床上。葉嬌的額頭抵著他的腰,手在被褥里亂動,不滿意李策的坐懷不亂。
“你躺下嘛,”她說道,“我是真的冷。”
“你是真的淘氣。”李策抓住她亂動的手,低頭看她,外面忽然傳來燕云的聲音。
“趙王殿下請留步,楚王殿下已經歇息了。”
“誰說的?”李璟的聲音中氣十足,顯然傷口已經好了大半,“不是還點著燈嗎?”
話音未落,內室的燈已經熄滅了。
“你故意得太明顯了!”李璟不滿地抱怨,“聽到我來,就關燈逐客。也不想想趙王府里,到底誰才是主人。”
燕云見李璟已步入內室,只好作罷。
他提著水壺,心思混亂地守在門口,聽到李璟的聲音傳出來。
“真的躺床上了?往里挪挪,本王也要躺。”
燕云目瞪口呆,手里的水壺掉在地上,“啪”地一聲,響聲震耳。
……
李策僵硬地坐在床上,完全沒有給李璟挪位置的跡象。
李璟只好上手推,推出一個能容納自己屁股的空間,小心地坐下,并且把靴子甩掉,被褥掀開,給自己蓋住腿。
“本王可不能受涼。”他解釋道。
“五哥……”李策有些沒好氣,見葉嬌已鉆入被窩,只好用手臂給她支撐起一點空間,好讓她呼吸到空氣,又耐心地勸李璟,“你能不能先回去?有什麼事,咱們明日再談。”
“明日你就要走了!”李璟氣鼓鼓的,“都要成婚了,這會兒出城,安國公府會以為你要逃婚吧?”
“怎麼會?”李策感覺葉嬌的手正在輕撓他的膝窩,他只能努力讓自己穩住身形,回答道,“嬌嬌知道,我非她不娶的。”
被窩里的人安分了些,李策稍稍放心。
“也是,”李璟哼聲道,“她那麼厲害,你敢有異心,恐怕不能活著出城。武候鋪可都是她的人,如今就連兵部,都護著她。”
如此看來,今日朝堂上的事,李璟也都知道了。
不過姜侍郎舌戰群臣,倒不是為了護住葉嬌,而是為了整個兵部。
后來各部爭吵起來,甚至一些平時就看不慣對方的,趁亂廝打。有兩位朝臣臉上被撓了幾道子指甲印,也不知道回府后,該怎麼跟家中悍婦解釋。
想到此處,李策道:“所以五哥盡管放心,我會在婚期前趕回來的。”
話已說到此處,李璟總該走了吧。
但他并沒有,反而干脆滑入被窩道:“所以今晚,我們就徹夜暢談吧。平日里那個小妖女總纏著你,難得今晚,我們可以親近親近。”
“五哥,這樣不好吧?”李策道,“王嫂還等著你。”
“她才不等我,”李璟絮絮叨叨,“她每日就捧著自己的肚子,跟肚子說話,看都不看我一眼。”
李策越來越著急。
你的妻子不等你,我的可在被窩里等呢。
李璟抱怨完妻子,斜眼看看李策,疑惑道:“你的臉怎麼紅了?”
內室的燈燭已經熄滅,但屏風外還點著蠟燭。光線昏暗曖昧,李策白皙的臉頰漸漸通紅,也不知道怎麼了。
“害羞什麼啊?”李璟莫名其妙道,“我是你哥哥,又不是女人。”
“我……”李策一時無法解釋,囁嚅著道,“要不你還是走吧。”
葉嬌的手正在拉扯李策的衣帶,他克制著自己,說話的聲音有些低微,神情更是奇怪。
空氣從李璟的牙縫中吸入,發出質疑的“呲”聲。
“你有點嚇到我了,”李璟的表情漸漸僵硬,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要說的話題,吞吞吐吐道,“我本來是要教你怎麼對付悍婦的,不然就你這個小身板,婚后還不得被葉嬌拿捏?想要逛個花樓什麼的,就癡心妄想了。花朝樓那個花魁碧落,美得不像樣子,等你回來,哥帶你——哎呀!”
這句話尚未說完,李璟便感覺被窩里有只手,用一種柔軟的力度,按在他胸口,輕輕摩擦。
李璟驚呼一聲想要拂去,便見李策突然彎下腰,半個身子都壓在他頭上。
好在李璟距離床邊很近,他努力翻了個身,“咚”地一聲從床上掉下去,接著胡亂站起來,指著李策道:“小九,你趴我臉上干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