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姐姐,”葉嬌撥開葉柔的手心,在上面輕輕畫了一個圖形,鄭重道,“你幫我做個巴掌大的黃袋子,上面繡這個圖案。”
……
“黃袋子?”葉柔明媚的杏眼里充滿警惕。
“黃袋子,”葉嬌道,“明亮些的布,看質地,應該是江南的繚綾。馮劫之前管著咱們家水路的生意,同宮中貨船關系不錯。讓他去那里找些邊角料,也就夠了。”
江南的貢品,都要走京杭運河入京。安國公府有貨運生意,故而熟悉宮中貨船。
雖然不懂,但葉柔意識到關系重大,收起繡品點頭。
“圖案是什麼意思?”她問。
葉嬌頑皮笑笑道:“姐姐盡管做,我會畫圖給你。這東西關系重大,就算姐姐給我添妝了。”
葉柔聞言掩唇輕笑。
晃動的馬車里,她抬手點向葉嬌的額頭。
“放心,我同錢友恭和離后,帶走了全部嫁妝。那些鋪面和田莊收來的租銀,姐姐是花不完的。用繡品添妝?姐姐可絕不會那麼摳門。”
葉嬌看她笑,心中寬慰許多。
葉柔剛剛回家時,日日擔驚受怕,哭了好幾場。后來錢友恭死了,她放下心,還是憂傷難過。
如今提起對方,竟然云淡風輕,可見當初的傷痛已經淡去。
時間果然是一味良藥。
“姐姐,”葉嬌靠在葉柔肩上,忍不住道,“我不想嫁了,想陪著你,陪著母親。”
“傻瓜,”葉柔輕輕拍撫著她,柔聲道,“總是那幾個人,有什麼意思啊?你嫁給楚王,生幾個孩子,歸寧時,咱們府里就熱鬧起來。過日子,過日子,有‘子’,才有日子的樣子嘛。”
“你這是什麼歪理?”葉嬌哈哈大笑,“過日子,只要日頭升起來,不辜負每時每刻,用心生活,就算好日子。
有些孩子氣死人,還不如不生呢。”
她說完這些,想起姐姐沒能留住的孩子,有些黯然。
安國公府再不能像以前那樣,軟弱可欺。
“姐,”葉嬌握緊葉柔的手,有些困倦地閉上眼睛,輕聲道,“你放心。”
李策總喜歡對她說你放心,如今葉嬌也想這麼同姐姐說,同她想保護的所有人說。
“你放心,”趙王府內,李璟苦著臉道,“如今王妃有了孩子,我絕不會再去尋花問柳。”
“那你大半夜要去哪里?”崔錦兒躺在床上養胎,手里握著一根竹竿,戳在李璟屁股上,“才好兩天就要出去玩耍,也不想想奴家懷胎的辛苦……”
她說著就要哭,可惜沒擠出眼淚。
畢竟懷孕之后,其實她每天都很開心。
“不是,”李璟只好實話實說,“朝廷有些事,我去確認一下。”
“什麼事?”崔錦兒不依不饒,“你向來不管朝里的事,無利不起早,說,‘利’是什麼?”
李璟用手握住竹竿頭,好讓自己的屁股不那麼疼。
“‘利’是小九啊,是小九,”他解釋道,“小九走的時候交代了,有三件大事,讓我幫忙確認,然后以最快速度,送消息給他。”
他的神情有些嫌棄,仿佛李策是一顆無法擺脫的黏糖。
“第一件是?”崔錦兒追問,丟掉竹竿坐起身。
“禁軍統領的人選。”李璟道。
自從禁軍統領閻季德獲罪被貶,統領一職空懸許久。嚴從錚身為副統領,論資歷年齡,遠不足以提拔轉正。
近幾日,朝臣紛紛上書,請求擇定統領人選。
奏折已經送到皇帝案前,就看皇帝是否朱批了。
崔錦兒丟掉已無用處的竹竿,頓時神情鄭重:“小九要你幫忙,你還不快去?在這里磨蹭什麼?”
“是我磨蹭嗎?”李璟想要發脾氣,又怕嚇到腹中胎兒,只好憋悶道,“是我屁股上有竹竿!”
他說完就走,不給崔錦兒反駁的機會。過了一個時辰,又匆匆回來,鋪開信箋開始寫信。
崔錦兒已經睡意朦朧,問道:“父皇朱批了嗎?”
李璟只點著一盞昏暗的燈,聞言悶聲道:“批了,原劍南道白大將軍。”
崔錦兒翻了個身,聲音也清晰了些。
“白泛兮,”她若有所思道,“母族曾有人跟我說,如今大唐軍中,有三成都出自魯氏。其余大多姓李姓張,姓白的也這麼厲害了?”
出自魯氏,也便是魏王李琛的母族。
李璟快速寫信,寫完仔細粘好,做了防窺的標記,才封在信封中,推門出去,遞給隨從。
“若遇攔截,”他囑咐道,“燒干凈。”
隨從領命而去,李璟披著一身寒霜般的冷意,走回去。他甩掉靴子,躡手躡腳爬上床,鉆進被窩。
“白泛兮,‘大道泛兮,其可左右。’”李璟念叨,“白家一直在劍南道經營,那里富得流油。如今肯回來,還真稀奇。”
“消息確定嗎?”崔錦兒揉著眼睛,枕上李璟的胳膊,“咱們在宮里又沒什麼人。”
生身父母就是宮中的主人,這麼說未免有些不合適。但李璟沒有責怪,他知道崔錦兒的意思。
“是小九的人,”李璟哼聲道,“我借故到城門旁禁軍衙署里尋人吃喝,便有消息送出來。”
李策埋進宮中互通消息的人,都肯告訴李璟,可見對李璟的信任。
“殿下似乎不太開心。”崔錦兒眨了眨眼。
“我不是不開心,”李璟摟緊崔錦兒,與她面對面,一只手按在她的肚子上,尋找那塊細微的凸起,輕撫道,“我是覺得自己被蒙在鼓里,擔心他出事。”
跑去晉州查實臂張弩,又要安撫百姓,還管著京都禁軍換帥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