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清整個人趴在車廂底部,抱緊大刀,一動不敢動。
“出去!”李策又道。
“本官才不出去!”話音未落,一根火箭已經射進來,掉在林清頭頂。
他大叫一聲,慌亂地拍打著著火的頭發,第一個鉆出馬車。
外面迎接他的,是雪亮的鋼刀。
青峰伸出手,拽回林清,一腳踢在對方刀柄上。
“你的對手,”他大喝道,“是本小爺!”
來人有十幾個,黑衣、蒙面,各個身手矯捷。
李策這邊有葉長庚、青峰、燕云,雖然林清是個累贅,好在胡稼以前在兵部做事,身手了得。
他個頭不高,但是非常靈活。別人打架攻擊胸口和肚子,他直接斬腿,而且一邊打架,一邊罵人。
“你娘生你的時候八十了吧,你這點力氣也出來混?打不到我吧?打不到,打不到……”
對方被他罵得崩潰,李策他們也不好受。
“閉嘴!”燕云大罵一聲,胡稼果然閉了嘴。
他受傷了,一柄三寸寬的窄劍,穿腹而過,把他釘在地上。
赤紅的血在地面上散開,和泥土混成褐色。
“去你娘的!”燕云一刀砍斷對方的胳膊,在紅色的血霧中,他尋找李策的身影。
天空炸開求援的信煙。
煙霧之下,李策在追擊刺客。
那幾個刺客且戰且退,李策和葉長庚緊追不舍。他的手中只有匕首,好在葉長庚搶來一張袖弩給他,李策這才能遠攻,又可防身。
他們相互配合,葉長庚會一馬當先,只留給李策受傷的,或者失去兵刃的刺客。
兩人距離燕云他們越來越遠,而援軍遲遲未到。
“別追了。”李策站在一個山坡上,提醒葉長庚,“小心是陷阱。”
但敵人卻不肯善罷甘休。
刺目的光從天而降,那人一刀砍向李策的肩頭。
李策險險避過,手中的匕首已刺入對方胸口。
林中忽然起了大風,他站在山坡上,身前的人僵硬地倒下,滾下山坡。
狂風吹開李策的衣衫,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。
那上面斑斑血跡。
在狂暴的風中,李策浴血而立。
……
他的臉上一抹鮮血,紅得映進幽深的眼眸中;破爛的衣衫碎片翻動不停,像斷掉一只翅膀的蝶。心臟在狂跳,在悶痛,四肢百骸的血液倒流回胸口,在令人窒息的殺場,李策心中只浮現四個字。
亡命之徒。
那些人是亡命之徒,不懼生死,拼命把他們截殺在此。
為什麼?
燕云正同一個刺客硬拼,但并未使出全力。
“殿下!”他高喊道,“等我給您捉個活口,看看這些都是什麼東西,也敢刺殺當今王爺!”
留下活口,才好審訊,問出幕后主使,查出事情原委。但那樣會使打法受限,更易受傷。
在漫天的血腥氣中,在狂風翻卷的山坡上,李策下令道:“保住你自己的命!不必留活口!”
活命,比線索更重要。
狹路相逢,勇者勝。
或許是李策的命令起了作用,更或許是對方另有目的,刺客們且戰且退,最后退到翠鳥山一個進山的小路,繞過土丘,不見了。
“追!”燕云一馬當先。
“回來!”葉長庚阻止道。
燕云收住步伐,轉身看向李策。
他殺得紅了眼,不肯讓那些人就這麼全身而退。
李策看一眼地上的七八具尸首,一步步從山坡上走下來。那些刺客不光殺人不要命,也不要自己的命。一旦發現有被擒的危險,寧可自我了斷。
“等晉州刺史的人馬來,”李策冷靜道,“搜山。”
燕云聽命應聲,李策向馬車走回去。
“林大人呢?”他問。
“活著。”青峰遠遠道。
可樹林里怎麼都看不到林清,李策抬頭,才發現林清正死死地抱著樹干,樹干下面,躺著兩個刺客。
青峰就站在樹干下,抱緊胳膊,對林清冷哼一聲:“林大人,我說到做到,你可滿意?”
林清一點一點往下滑,臉色蒼白,看向李策:“殿下,您出門時,就知道會有刺客嗎?”
“不知道如此兇險。”李策說著,單膝跪地,扶起胡稼的身子。
胡稼被一柄窄劍釘在地上,血流滿地,性命垂危。李策脫掉外衣,葉長庚拿出隨身備著的金瘡藥,青峰緩緩拔劍,他們把金瘡藥按在傷口上,再迅速用衣衫裹緊胡稼的腹部,隨后按壓,阻止血液流出。
“哎呀哎呀,怎麼辦?”林清沒見過這種場面,險些嚇暈過去。
“暫時只能這樣,”葉長庚道,“等進了城,找大夫縫補傷口。能不能活,就看他自己的命。”
胡稼尚未昏迷,豆子大的眼睛拼命瞪著,嘴里仍喋喋不休:“他娘的,疼死老子了!下官要是死了,你們給家里娘們兒捎句話,告訴她,不準改嫁!等著老子投胎做人,重新娶她。”
青峰揉了揉腦袋,道:“不準改嫁,你還怎麼娶她?再說了,你確定你還能投胎做人?”
話未說完,胡稼已經暈了過去,而晉州刺史府的兵馬,終于姍姍來遲。
晉州刺史周賜嚇得從馬上跌下來。
待發現地上的尸體都是刺客的,李策雖然只穿著一件被染紅的中衣,臉色慘白,但身上傷口不多,才松了口氣。
“怎麼,怎麼會這樣?殿下您出門辦事,怎麼不知會微臣?您如果在晉州出了事,微臣就是有十個腦袋,也不夠賠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