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從錚不再見她,即便街上偶爾見到,也躲閃到一邊,假裝不認識。
可是后來,他實在是幫了她許多。
葉嬌小心翼翼,同嚴從錚維持著朋友的關系。并且收斂笑容,保持距離,以免他心里,還懷著別樣的想法。
今日她雖然生氣,但還不至于斷交。
雖然知道皇帝想聽什麼答案,但葉嬌還是坦然道:“嚴副統領是光明磊落的人。今日的事,或許是個誤會。”
“誤會什麼?”皇帝竟然翻了個白眼。葉嬌怔怔地看著他,懷疑自己眼花了。
這個表情,是皇帝臉上可以出現的嗎?
而皇帝接著道:“小九才走了幾天啊,你就夸別人光明磊落?”
一旁的高福笑出聲,連忙捂住嘴,假咳幾聲。
葉嬌:“……”
這是,在替自己兒子吃醋嗎?
“走吧走吧,”皇帝煩悶地對葉嬌揮手,同時扭頭看向高福,“誰定的三月二十九的婚期?太晚,該殺!”
葉嬌替司天臺和禮部的人打了個哆嗦。
她起身后退,再緩步離開,總算松了口氣。
原以為臂張弩的事可以交給幾位上司,自己回府衙去便好。可狼吞虎咽吃了一頓午飯后,兵部侍郎姜敏親自傳話,說皇帝命魏王李琛進政事堂,協理朝事,另命六部各抽調兩人入政事堂,協助徹查臂張弩。
而兵部的人選,皇帝指名葉嬌。
“我?政事堂?”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撐了,葉嬌差點站不起來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官帽,確認道:“姜大人,我升官了?”
“沒有。”姜敏潑了一瓢冷水,“這只是臨時組建,等太子清白回來,你們就散了。不過,”姜敏頓了頓,頗有些看笑話的樣子,“你的確是政事堂里官職最低的,所以端茶倒水什麼的……”
為防軍機密事泄露,政事堂里沒有仆役。
葉嬌假裝乖巧地點頭:“下官會去做的。”
“不,”姜敏負手哼聲,大聲道,“別管那群老頭兒!渴死他們也沒什麼。咱們兵部的人,才不聽他們使喚。”
葉嬌眼睛一亮,上前一步。
“姜大人也去政事堂嗎?”
“本官不去,”姜敏不屑地撇嘴,又氣餒道,“我去那里,官職也低。”
很快,各部把自己要送政事堂的人選擬定,呈報進宮。
雖然待不了幾天,但這是難得的機會。既得到鍛煉,又能在皇帝面前露臉。聽說除了兵部,其余各部爭搶名單,差點打起來。
皇帝看了眼名冊,遞給高福。
“看吧,”他冷笑道,“魯氏子弟,有三個。”
魯氏子弟,是指魯僖公后裔,也便是魏王李琛的母族。
高福想了想,回答道:“他們樹大根深,自然枝繁葉茂。”
皇帝疲倦地撤下引枕,躺在床上呼了口氣。
“高福,”他問道,“朕這麼做,是不是對小九和葉嬌,太殘忍了?”
高福神情微暗,嘴唇動了動。
皇帝是不會有錯的,即便有錯,也不能說。
“圣上器重他們,”高福肯定道,“是他們的福氣。”
“這一回有些兇險。”皇帝微微搖頭。高福正覺得事情會有轉機,皇帝的手掌重重拍在床榻上,斷然道,“不過朕給了葉嬌金牌,危急時刻,她會用的。”
高福眼中的光亮暗下去,極輕微地嘆了口氣。
她會用,就能脫險嗎?
“宣太醫來吧,”皇帝下定決心,閉上眼睛,“朕因為臂張弩的事,病情加重,要搬去僻靜些的南薰殿養病。”
旨意傳進魏王府,驚起一片沸騰。
傳旨太監拿著沉重的賞銀離開許久,李琛仍激動地在寢殿踱步。
“太子禁足東宮,”他重復著圣上的旨意,“本王協理朝政,入主政事堂,同其余人等一起,查明臂張弩案。”
“這是好消息!”幕僚也喜不自勝,“太子不堪重用,三皇子在山里守陵,當今圣上能用的,也只有殿下了。”
李琛停步,臉上的笑容散去,看向幕僚道:“你的意思是,圣上無人可用,并不是本王能力出眾?”
幕僚的臉色瞬間變了,他僵硬地垂頭道:“小人說錯了話,請殿下息怒。”
李琛淡淡地應了一聲,走到窗前,看著窗外枝葉伸展的大樹,聲音平靜下來。
“之前聽到消息,本王還半信半疑,以為臂張弩而已,不至于動靜這麼大。現在看來,太子的末日到了。”
他的手指握緊窗欞,骨節發白。
“葉嬌也去政事堂,金牌的事,不能再拖。”
……
太子出了事,東宮三師是要訓誡的。
東宮三師,乃太子太師、太傅、太保,從一品官。大唐尊師重道,要求三師至,太子需在殿門拜迎,三師坐,太子才能安坐。
故而李璋被禁足東宮的第一日,清晨沐浴更衣,便侍立殿門,等候三師的到來。
過了半日,太師和太保都已經來過,但新任太傅白泛兮,卻遲遲未到。
事實上,自白泛兮任職以來,從未到過東宮。
這個“太傅”的加官虛銜,他似乎早忘了。
但是李璋沒有給白泛兮避嫌的機會,他差人去請,給足白泛兮面子,終于等到他。
相比氣勢洶洶的太師、驚弓之鳥的太保,太傅白泛兮,沒有要訓誡的意思。
“微臣以為,這是一場誤會,查清楚了,便能還殿下清白。”
二人相對而跪,中間只隔著矮矮的憑幾。憑幾上有幾本書,雖然疊放整齊,但從輕微翻卷的側面,能看到多次閱讀的痕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