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鏡大惑不解。
按理說,這封信里應該有重要的信息,怎麼會無礙呢?
“殿下說無礙,便是無礙,走吧走吧,你那包子再不吃,可要涼了。”青峰扯著林鏡出去,留李策一人在屋內。
似乎再也忍不住,李策的臉上散開笑容。他低頭看著那封信,看一遍,搖搖頭,忍不住再看一遍。
這封信真是——
李策笑得寵溺又無奈,自言自語道:“真是廢話連篇。”
信的開頭,頗像李策當初寫給葉嬌的那些。
“思思,我在放著饅頭、甜粥和烤羊排的桌案上,寫這封信。對了,我左手拿著肉骨頭,你聞到了嗎?”
接下來,就是她甜膩的撒嬌。
“我去了政事堂,特地坐在你之前坐的那張桌案旁。文書里還能找到你批注的筆跡,看到那張桌子,我就想你。”
“今日路過紫宸殿,我想起你曾一次次爬上那些臺階,就更加想你。忍不住也走了幾階,但禁軍叫住我,說我該去政事堂。哼,誰稀罕紫宸殿啊,進政事堂才牛呢!”
“這大約便是睹物思人。我還特地去了一趟趙王府,去你之前住的東跨院,待了許久。你那房間一塵不染,床尾還放著你那口從皇陵帶來的箱子。我因為太想你,無處發泄,踢了那箱子一腳。你可別介意。”
“言而總之,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?若誤了婚期,我可就嫁別人了。”
“書短意長,恕不一一。謹此奉聞,快寫回信!你的,聰明能干牛氣沖天未婚妻,葉嬌手書。”
這封信實在俏皮有趣,的確是葉嬌的風格。
可惜便宜了李璨,竟被看了去。
李策看了兩遍,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,對著信紙道:“你不會勞動林鏡跑來一趟,就說些無關緊要的。
而且,我那口箱子帶在身邊,你踢不到。”
他說著起身,掀開錦簾步入內室,移開一個箭匣,觸摸到箱子。
箱子沒有鎖,他直接掀開,入目是疊放整齊的衣袍。
……
李策頗愛干凈,無論外衣內衣,每日必換。他也不喜別人伺候,所以這些衣服都是自己疊進去的。
離開京都已有好些時日,這口隨身攜帶的木箱被開關多次,但李策從未察覺到異樣。
葉嬌特地寫信暗示,只有一種可能:這箱子關系重大。
李策把衣服一件件取出,露出箱底白色的襯布。
說是襯布,其實裹著一層薄薄的棉花,冬天用手觸碰時,便不覺得涼。
李策修長的手指撫過襯布,觸到一處略凸起的硬物,他心中一跳,已猜出那是什麼東西。
黃色的布袋就藏在箱底,跟隨他從京都來到晉州,他卻從未察覺。
那布袋上繡著肅重的“黻”形紋飾,正是離開京都前,葉嬌給他看的那個。
李策拿起布袋,沉沉地攥在手心。
不用打開,他也知道那是御賜之物,是“如朕親臨”四字金牌。
這是關鍵時刻可以保命的東西,可葉嬌竟把這麼貴重的東西,留給了他。剎那間,李策心中五味雜陳。
他眼泛淚光,可心底卻只有擔憂。
沒了這個,萬一京都出什麼事,嬌嬌該怎麼辦?
不行,得讓青峰把金牌送回去。
李策攥緊金牌轉身,院子里忽然響起嘈雜的人聲,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帶著晉州刺史周賜走進來,身后還跟著葉長庚。
看他們臉上的表情,就知道絕無好事。
“反了反了,”周賜面色慘白,慌得忘了施禮,“他們反了。”
葉長庚斜睨周賜一眼,帶著怒其不爭的不悅。
李策收起金牌,緩聲道:“潑狗血而已,刺史多擔待吧。”
他的語氣雖然不算嘲諷,但也不讓人心里好受。
一夜之間,關在晉州牢獄里的囚犯全都死凈。里面不光有參與械斗的村民,還有別的囚徒。周賜升堂查案,雖然拘押了所有接觸過牢飯的差役,卻沒能破案。
盡管李策帶領州府官員前去安撫過,但那些村民和囚徒的家人,自然不肯罷休。
李策住處外的黑狗血,便是他們潑的。
因為理解,李策沒讓護衛驅趕。潑就潑吧,相比失去家人的痛苦,這點發泄實在不算什麼。
“不是黑狗血,”鄭奉安已經走進屋子,眉頭緊鎖道,“囚徒里有個小子,是蒲州刺史府的一個校尉軍官的獨子。聽聞兇訊,那校尉帶兵從蒲州跑來,在城外同府兵打起來,雖未死人,卻傷了十幾個。”
這事兒形同兵變,也的確是反了。
葉長庚也道:“我從壩上回來,正看到他們混戰。蒲州兵馬心懷血恨,傷的大多是府兵。但總算攔下來,沒讓進城。他們罵罵咧咧,說要封鎖黃河,讓京都派來的人都回不去。把事情鬧大,捅到宮里去。”
蒲州在晉州以西,夾在晉州和京城之間,的確方便封鎖道路。
“宮里已經知道了,”周賜垂頭喪氣,“林御史必然已經寫過奏折,下官也寫了。”
林清一直是報憂不報喜的性子,周賜也同樣破罐子破摔。
李策點頭道:“本王已收到朝中消息,這里發現的弓弩數量,和西北軍丟失的數目,一模一樣。圣上因此治罪太子殿下,把太子幽禁宮中。
眼前晉州不能亂,一要查明牢中投毒殺人的兇手,二要保證邊關、各州府,安定如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