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負責給囚犯分發食物的差役,眼睛也不舒服。今日本王帶來大夫,只要給你診脈,便能查出你是否接觸毒藥。”
“楚王在說笑話嗎?”周賜仍不死心,“下官眼睛不舒服,是因為過度操勞,幾夜都沒有睡好。”
鄭奉安聽著他們對質,扶刀上前問周賜:“真的是你?是你殺了那麼多人?”他聲音冷厲,幾乎暴怒。
“不是下官。”周賜仍然嘴硬。
“把大夫請上來!”李策大喊道。
今日他就要這麼定案。
雖然證據尚且不足,雖然倉促之下無法準備妥當,除非找到吐蕃人當面指證,否則周賜是不肯死心的。
但案子不定,民心必亂,民心亂了,今日這些百姓,就難以活命。
那些人是要殺囚嗎?
不是,他們的目的,是要朝堂不穩,要廢黜太子,要用蒲州兵馬,用這些百姓的血,鋪一條上位的路。
“抓住這個狗官!”
“殺了他!”
“殺了周賜!”
人群叫喊起來,百姓群情激憤,蒲州兵馬舉起弓箭長刀,帶領百姓大聲呼喝。
李策正要平復百姓情緒,把周賜關押,忽聽周賜大聲尖叫。
“誰敢?”
他掙脫出一條胳膊,從胸前取出一物,高高舉起。
他的臉上帶著瘋狂得意的笑,再次道:“誰敢?”
那東西是一塊方形金牌,金光灼目,驚動得數萬人不敢出聲。
……
注:這種用腐肉做成的毒藥,現代有個名字,叫做:肉毒桿菌。
金牌比手掌略小,四角雕刻龍紋,正中陽刻四個大字。
那字體鐵畫銀鉤、剛柔相濟,那是——
如朕親臨!
李策下意識便抬手入袖,以為葉嬌送給他的金牌丟了。
怎麼可能?
據他所知,圣上的信物有九樣,無論是調兵遣將的虎符,還是斬殺奸佞的尚方寶劍,都只有一件。
這樣的金牌,也只有一塊。
愣神間,周賜已經開口說話。
“圣上‘如朕親臨’金牌在此,還不快快跪下?”
臺上臺下的人,大多都目瞪口呆,不知發生了什麼。最先跪下的是鄭奉安率領的府兵,他們放下兵刃,紛紛跪地,如倒伏的莊稼,被風吹得貼近地面,不能動彈。
見此情景,百姓們雖心中激憤,也不得不哆哆嗦嗦,屈膝跪地。
面對至高無上的皇權,心中的道理冤屈,只能先放在一邊。
蒲州官兵最初還在猶豫,后來被萬民跪拜的氣勢影響,也三三兩兩跪下去。而高臺上站著的人,只剩下李策、周賜,和河東道節度使鄭奉安。
鄭奉安錯愕地看著周賜。
他的表情吃驚困惑,不明白為何周賜得到了圣上的信物,也不明白為何魏王事先沒有告訴他這件事。
周賜應該是為魏王做事的,魏王已經把臂張弩的事嫁禍給太子,還有什麼事,要動用金牌?
難道只是為了讓周賜保命?
絕無可能!
鄭奉安的心懸在空中,飄忽不定。
享受著被軍隊百姓叩拜的快感,周賜激動興奮,唇上的山羊胡顫動不停,環視四周。
“奉太子殿下令,”他厲聲道,“持此金牌,穩定晉州局勢。自今日起,所有百姓歸家耕種不得聚集;校尉彭金銳私募兵馬,革職查辦;蒲州反軍杖責一百,關入蒲州監牢,聽候發落!”
人群哄然。
這是圣上的金牌,卻是太子的命令。
太子要做什麼?要掩蓋自己在晉州的罪行嗎?要庇護周賜這個草芥人命的狗官嗎?
狗官竟然手持金牌,要壓下這件事?
惡人要逍遙法外了!他們的親人要沉冤難雪了!
天理昭昭,天理昭昭?
嘈雜的議論和憤而不敢聲張的壓抑中,一個聲音高喊道:“我不服!”
那人喊著,已經站起身,昂然而立,看向高臺。
他身披鎧甲,雖然個頭不高,卻看起來精壯有力。濃眉漆黑、眼窩深陷,臉上的神情悲憤交加,聲音響亮,歇斯底里。
正是為子伸冤、擁兵在此的蒲州校尉彭金銳。
“我不服!”他大聲道,“私募兵馬是我的不對,聚集百姓,更是有罪。大人可以關我,太子可以斬我,圣上可以屠我滿門,但我不服!死也不服!太子私藏臂張弩,百姓蒙冤受屈又被毒殺在監牢里,最大的疑犯刺史周賜,卻手持令牌,要讓我們閉嘴受罰?天理何在?公道何在?我不服!我們不服!就算要死,也要先殺了周賜!”
“先殺周賜!”
“殺了周賜!”
彭金銳的聲音如雷貫耳,蒲州兵馬率先響應,緊接著,那些冤死者的家人也紛紛起身。他們高舉手中的兵器,向高臺擠去。
殺氣騰騰,如同河水洶涌;刀槍林立,似要沖鋒陷陣。
周賜嚇得連退幾步,指揮鄭奉安道:“鄭節度使,快把他們拿下!拿下!太子有令,如有違者,視同謀逆!當場處死!”
鄭奉安僵硬地站在原地,如遭雷擊,問道:“處死誰?”
“處死彭金銳!處死這些反民!”周賜道,“這是太子的旨意,是圣上的旨意!”
到底是誰的旨意?
鄭奉安緊抿唇角,心中如有響雷滾過。眼前的局勢讓他大惑不解。
好在李策心中清醒萬分。
他們先用葉長庚,想阻止李策審案。若李策中計離開,這里必將血流成河。
如今李策用輿圖逼迫吐蕃,來到這里親審,他們也不想讓結局改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