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死在路上,就算被責罰,也不怕!
東宮的照壁下,李琛仍在冷笑。
他確認葉嬌手中的金牌是假的,因為那是他找文思院另做的。
文思院掌金、銀、犀、玉工巧及采繪、裝鈿之飾,能工巧匠的技術日臻完善,比開國做朝廷信物時要強上不少。
后來換了葉嬌那塊金牌,李琛仔細看看,發現比他那塊的金質和做工差多了。
這女人愚蠢,竟沒有發現。
聽說李策重傷昏迷,葉嬌神情大變。
不管金牌到底是誰換的,她的思思,受傷了?
剎那間,葉嬌想丟掉金牌,策馬跑去晉州。
你們打吧,該死的趕緊死,我去救李策了。你們十條命,也抵不過他一條。
但她站在原地,身體像被定住般,一動不能動。
但是如果,死的人是太子,李琛繼位,她和李策,絕不會好過。而且她此時心急如焚,還在擔心陛下。
“太子做了什麼,我并不清楚,”葉嬌定了定心神,聲音響亮道,“不過我這塊金牌,的確是圣上親賜。不如諸位軍將陪我到南薰殿一趟,等見過圣上,自然分明。”
葉嬌先拿出不怕驗看真偽的氣勢,又唬住一部分兵將。
太子親軍將帥大喜,上前幾步道:“既然葉郎中攜圣上金牌來救太子殿下,爾等還不快快退下伏誅?”
李琛帶來的是口諭,葉嬌帶來的卻是金牌,他們當然更信金牌。
一時間禁軍和太子親軍士氣大振,可李琛絕不會錯失斬殺太子、謀權奪位的機會。
“要去南薰殿,”他厲聲道,“也得等確認你這塊金牌是真的。不然你帶兵闖宮,是要謀逆嗎?”
“怎麼確認金牌是真的?”葉嬌問,“文思院、御史臺、中書閣,你倒是說一個!”
文思院離這里遠,也未必敢說是假的。而只要李琛敢讓朝臣來這里,他們也會擋著,不讓斬殺太子。
葉嬌故意拖延著時間,可時間似乎很慢,慢得像在等一滴滴掉落的水,穿透石頭。
面前的李琛面色冷厲,像露出利齒的豺狼,揮手道:“帶文思院的人上來。”
他的聲音篤定從容,讓葉嬌剎那間心神大亂。
竟然真有文思院的人?
她左右看看,再次握緊大刀。
實在不行,就打吧,能拖多久,就拖多久,也不辜負圣上的恩賜,不辜負她身為安國公府的女兒,承擔的使命。
不知不覺間,太子李璋已經站在葉嬌身前。
他背對葉嬌,聲音低沉道:“不管文思院的人怎麼說,勢必要拼死一戰。你在我身后,別走遠。”
“你拿的是假的?”李璨不可思議地伸手觸碰金牌,道,“你可真是膽大!”
“真的!”李璟道,“我信葉郎中。”
他們著急,李琛也急。
他問道:“人呢?怎麼還沒有帶來?”
“不必帶來了!”一個聲音在東宮圍墻外響起,那麼洪亮,裹挾雷霆萬鈞的力量,揚聲道,“朕來為葉郎中證明!”
……
注:唐朝蘭那泰,就是泰國哈。
剎那間,從葉嬌衣袖間掠過的風,都靜了靜。
她轉過頭,定定地看著東宮的大門,靈魂仿佛已經出竅,四肢麻木動彈不得,只有眼眶中蓄滿的淚水,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。
圣上!圣上來了?
沒有云雨風雷旗,更無青龍白虎幢,皇帝出行的大駕鹵簿儀仗,簡化成幾個渾身浴血的禁軍,和禁軍后面,神色無畏的百多朝臣。
皇帝身穿袞冕,額前垂白珠十二旒,玄衣紅裾,白紗中單,衣繡十二章紋,佩革帶、大帶、劍。
如此莊重的衣著,是早朝或者祭典、征還酬軍時的禮服。
他扶著內侍總管高福,邁步而入,站在東宮大門前的臺階上,那般英武不凡,即便不說話,也能震懾到九州四海。
“圣上!”葉嬌忍不住喚了一聲,同時跪地。
葉嬌雖然忍住了淚水,卻沒有忍住哭腔。
激動、慶幸以及感恩上天的情緒,填滿了她的心。
皇帝看著她,那目光慈愛溫和又不失威嚴。
“葉卿辛苦,”他沒有去看險些被殺的太子,也沒有去看謀逆逼宮的李琛,而是深深看著葉嬌,安撫道,“朕來了,你站在朕身后,朕倒要看看,誰敢質疑你手里的金牌。”
皇帝掃視四周,不等他再開口說話,禁軍、太子親軍以及反軍,全部放下兵刃,跪倒在地。
“叩見父皇!”太子李璋和趙王李璟、六皇子李璨齊齊跪地,而他們對面,魏王李琛卻身體搖晃怔怔站著,半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怎麼會這樣?
他明明派禁軍封鎖了南薰殿,難不成葉嬌來救太子,還能分出一波人馬去救皇帝?
是誰,會在這種時候,拼死衛護皇帝?
不可能是這些朝臣的力量。
他們雖然看起來英勇,卻根本沒有兵刃。更有可能是在路上遇到皇帝,跟過來的。
李琛震驚異常,然后看到了皇帝身邊的禁軍副統領,嚴從錚。
他受了很重的傷。
胳膊、大腿甚至肩膀,纏裹著臨時捆綁止血的布條。然而那些布條沒什麼作用。
嚴從錚站在那里沒多久,腳下的地面已經一片通紅,全是滴落聚集的血。
傷勢這麼重,他會比自己還要早死。可即便如此,他還衛護在皇帝身邊,眼神堅定得像一只被馴服的家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