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等……
林清心中打起鼓。
這個金牌不是在晉州出現過一次了嗎?怎麼還有一個?不不,晉州出現過兩個,分別在晉州刺史周賜和楚王李策手上。
葉嬌也有一塊?
皇帝的金牌,什麼時候搞起了批發?
林清聽著同僚們的閑言碎語,呆呆站著,忽然感覺周圍朝臣紛紛恭敬讓路,他轉過身,見太子李璋緩步而來。
同往日一樣,李璋神情嚴正卻又溫和有禮,見朝臣讓路,他頷首邁步。遇太子三師,又恭敬施禮。
李璋的余光也注意到林清。
林清回來了,李策和葉嬌也就不遠了。如果他們夠快,能趕上后日的婚禮。
婚禮嗎?
因為李琛的原因,皇帝清洗朝中魯氏官員,以至于缺了一位典儀官。今日朝堂之上,禮部會請圣上任命新的典儀官。
但李璋覺得,任命誰都無所謂。
魯氏有幾個漏網之魚,李璋決定給他們一個撒野的機會。至于時間,當然要在李策成婚當日。
要他聽從李璨的謀劃,等他們成婚,等李策死,再動葉嬌嗎?
李璋不是窩囊的人。
天底下他想要的東西,從來沒有失手過。
為什麼要等李策成婚,等葉嬌不潔?難道還要等葉嬌誕下李策的孩子?
只要想起她可能大著肚子,肚子里裝著別的男人的血脈,李璋就覺得難以忍受。
他握緊手指,站在御案下。
皇帝的身體仍需調養,等朝臣覺得時辰已經有些晚,皇帝才親臨紫宸殿。顯然皇帝也一眼看到從晉州回來的人。
他笑道:“昨晚朕已見過白統領,今日又見林卿。林卿從晉州回來,可有本奏嗎?”
皇帝眼中蓄滿笑意,從高福手中接過茶盞,慢飲一口。
林清官職不高,但是聽他講一講李策在晉州的作為,讓朝臣們羨慕一下他有這麼個機智多謀的好兒子,有何不可?
朝臣們的目光轉向林清,林清舉起笏板出列,站得板正。
“回稟圣上,”他揚聲道,“微臣要彈劾楚王李策不尊禮法、放蕩不堪、沉迷女色、不堪大用。”
御案后響起皇帝的咳嗽聲。
皇帝又是咳嗽又是打噴嚏,好咳出突然嗆水時,鉆進鼻孔的茶葉。
“你說什麼?”他大聲問道。
你說什麼?朝臣們也默默問。
楚王放蕩不堪沉迷女色?
這是我們能聽的事嗎?
快詳細講講。
時辰還早。
……
“微臣說——”林清仰起頭,神情鄭重,“楚王在晉州沉迷女色。”
他當然知道,眼下楚王在晉州立了功,朝中必有許多擁躉,阿諛奉承和錦上添花的朝臣不要太多。
但是林清身為御史,不畏強權、監察百官,是他的職責。
他發現了楚王的問題,當然要說,還要原原本本地說。
好在,殿內很靜,皇帝沒有打斷他的話,太子甚至轉身看向他,其余朝臣也都屏息凝神,給足了他說話的機會。
林清松了一口氣,把整理了一路的描述原數奉上。
他咳嗽了一聲清清嗓子,凜然道:“楚王殿下自到晉州,親赴大槐樹村體察民情,又為尋找臂張弩遇刺,險些喪命。雖然艱難險阻不斷,但他為百姓舍生忘死,在晉州城外揭穿周賜,于千鈞一發之際安撫百姓、疏散反軍,使朝廷再得民意,使晉州耕作不誤農時……”
林清喋喋不休,而百官相互看看,都覺有些意外。
誰要聽晉州的地有沒有種上?沉迷女色去哪兒了?
好在,林清忽然高聲道:“但是——”
百官放下心來。
你最好是有“但是”,你這“但是”的內容,最好切題。
“但是,”林清剛才說得太快,有些喘不上氣,此時猛吸一口氣,繼續道,“晉州局勢稍緩,白統領前腳離開,楚王便不管身體有傷,更不顧男女大防,在住處與人同榻而眠、徹夜偷歡。紅日未落,酉時剛至,便緊閉院門、屏退婢女護衛、沉浸溫柔鄉內。甚至不見訪客、不問政事。如此蜂纏蝶戀、任意妄為、無所顧忌,微臣自當盡職彈劾,以儆效尤。”
關于沉迷女色的內容,因為院門關閉,沒能親自看幾眼,林清描述得很模糊。
但正因為模糊,紅日,酉時,緊閉院門,徹夜偷歡這些詞,反而給了人浮想聯翩的空間,聽得紫宸殿原本肅重的朝堂,莫名生出一種奇異的氛圍。
林清說完,先偷看皇帝一眼。
皇帝的表情,有些一言難盡。
他蹙著眉,像是要發怒,卻忍不住想笑,笑和怒糅合在一起,似乎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表情,只能微張著嘴,再飲一口茶水。
林清再看太子。
太子李璋的表情,就要正常很多,也讓林清放心很多。
為弟弟做出這種事而羞恥,為在朝堂談論起男女情事尷尬,也有些怒其不爭,并且蹙眉低頭,為自己沒有教育好弟弟,有些愧疚。
而事實上,太子李璋的內心,還要更豐富些。
懷疑與暗笑交織,讓他需要很努力,才能控制神情。
李策關門與人廝混?
同誰?
葉嬌知道嗎?
她那樣的人,曾因為傅明燭同秦白薇野外茍合,便當機立斷退婚了事。如今李策也這樣,她能忍下這口怨氣嗎?
如今的安國公府可同以前不一樣了,就算葉嬌想忍,家里也不會善罷甘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