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沒想到,李策竟然是這樣的人。
到底是誰呢?能讓李策——不對,葉嬌也去了晉州!
李璋突然抬頭,心中的猜想讓他的神情瞬間陰暗怨憤,四肢百骸的血液似一瞬間匯聚進胸口,鼓脹得像是要撕裂他的身體。
李璋張口要問,卻知道不太合適。而皇帝已經搶先一步,問出了那個問題。
“楚王同誰鬼混,林卿還是說清楚些好。”
對啊,跟誰啊?
朝臣也想知道,有幾個距離林清遠的,甚至忍不住挪了幾步,讓原本整齊的上朝隊伍有些歪。
林清正色道:“同兵部郎中葉嬌。”
葉嬌?
一語落地,不知是誰干笑了一聲,殿內朝臣便議論不斷,甚至有人高聲道:“林大人年紀尚輕,便已經健忘了嗎?楚王同葉郎中乃圣上賜婚,后日便要完婚。他們雖然婚前——咳咳,卻也算合乎情理,怎麼還勞動林大人彈劾起來?”
一個人質疑,便有更多的朝臣開口說話。
“對啊,大人雖然風聞奏事,也不該如此苛刻啊。”
那些朝臣還只是覺得林清該寬厚些,但兵部的人說話就比較難聽了。
兵部侍郎姜敏率先開口道:“林御史您這是耗子啃木箱——閑磨牙。看來這次去晉州,您從頭到尾都太閑了。”
林清氣得臉色通紅忘記喘氣。
他哪里閑了?遇到刺殺的時候,他還險些喪命呢!而且他每天都在忙著寫奏折,把晉州官員全部彈劾了一遍。
比如周賜和鄭奉安,他就彈劾成功了嘛。
好在有朝臣為他打抱不平:“姜侍郎慎言!怎麼能用耗子比喻朝廷命官呢?”
林清感激地看向那朝臣,發現是平時不怎麼說話的京兆府尹劉硯。
太難得了!
劉硯這個孤臣,竟肯為自己出頭。
劉硯的手受傷了,包裹著厚厚的紗布,所以沒有拿笏板。他偏頭看一眼林清,認真道:“林御史分明是吃著鹽巴拉家常——閑話多。”
林清臉一黑,差點站不穩。
這不還是說他太閑了?
他只好求助般看向皇帝,好在皇帝抬手在虛空中按了按,示意眾人安靜。
皇帝是重禮之人。
聽說他同皇后成婚前,甚至沒有見過對方,便遵從父母之意,迎娶皇后過門。皇帝的兒子很多,但每一個都嚴加管束,禁欲守德。
如今大唐的確民風開化,但也不該婚前就——咳咳,那樣吧?
沒想到皇帝卻先認起錯來。
“這都是朕的不對,”他溫和道,“這件事,朕知道。”
知道?
朝臣再次揉揉耳朵伸長腦袋。
皇帝和聲道:“小九為了晉州的事,心力交瘁險些死掉。你們也都知道他,身體不好,需要養著。他便求朕賜他龍鳳花燭,提前成婚,也算沖沖喜。朕允了,并且也讓中書擬了一份更改婚期的文書送往安國公府,補全皇室禮數。因為回來后還要舉辦婚禮,這件事便沒有聲張。”
皇帝的聲音很柔和,充滿父親對兒子的疼愛。
原來是這樣。
朝臣紛紛點頭,表示理解。
林清更是瞠目結舌,一張臉紅到耳根。
“是微臣失察了。”他垂頭道。
“林卿一路辛苦,”皇帝并未責怪他,笑道,“晉州的事,還要讓你多講講。畢竟李歹之案,尚有疑點。”
李歹?
林清神情怔怔,半晌才想起葉嬌的話。
——“李琛完了,改名叫李歹了。”
他連忙應聲。
可皇帝提起李歹案,又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他的目光從林清身上移開,問:“楚王成婚的典儀官,有人選了嗎?”
禮部侍郎鄒進上前一步,露出終于能說正事的表情,道:“回稟圣上,還沒有。”
此時選人,太難。
魏王案還沒有塵埃落定,鄒進一日之內選了三個人,結果這三個人分別在吃早飯、午飯、晚飯時被帶走問話,再也沒有回來。
沒回來,八成就是被魏王牽連,進了大獄。
今日上朝路上,鄒進請康王擔任典儀官。
康王是皇帝的弟弟,深得皇帝信任,當初太子冊封大典,他便是典儀官之一。
但康王顯然聽說了這件事,問道:“那本王還能吃飯嗎?”
只要吃飯就被逮是吧?
鄒進又想問別人,結果朝臣們全都避開他,甚至有人舉手指天,說看到有什麼東西在天上飛,來轉移話題。
鄒進都氣笑了。
天上飛的只能是鳥,難不成還有豬嗎?
所以此時皇帝垂問,鄒進希望皇帝干脆指一個人出來。
沒人敢抗旨,也就省了他挑選的艱難。
皇帝果然頷首,在殿內看了一圈,最后極慎重道:“這一次楚王和葉卿一個在晉州平亂,一個在京都救駕,夫唱婦隨、一心為國,可謂讓人動容,讓朕快慰。朕是娶媳,卻也像嫁女,又舒暢快意,又心生不舍。典儀官的人選很重要,朕想來想去,該讓太子去。”
只有太子,能代表他,代表皇室。
太子的身份也足夠貴重,能彰顯皇室對葉嬌、對安國公府的看重。
朝臣紛紛點頭,鄒進也開心起來。
只有太子李璋凝立不動,身體僵硬得像一座冰山。
“太子?”皇帝喚道。
平日謹慎持重的太子竟然沒有應聲。
“李璋!”皇帝的聲音重了些。
李璋這才似反應過來,他抬起頭,怔怔道:“父皇?”
“朕要你去做典儀官,”皇帝沉聲道,“有你主持儀式,為弟弟迎娶正妻,他們的婚禮會很順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