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嬌的丫頭水雯扶她端坐,幫她把喜服整理妥當,才又退出去。
看不到外面,也沒看清新郎,葉嬌的心懸著,直到聽見李璟又在跟誰說話。
“快繞車轉三圈呀!”他低聲道,“小九你真是沒經驗,‘繞車三匝,以示庇護’。我告訴你,她可是我的妹子了。以后你若敢欺負她,我去拆了楚王府!”
馬車外終于響起李策的聲音。
穩重中含著難以抑制的激動:“五哥,放心。”
他是在回答李璟,又像在回答葉嬌,即便與她隔著一道車簾,卻像附耳在旁,安撫著她。
放心,放心,一切都會順暢,一切都會好的。
葉嬌那顆在空中漂浮的心,終于落入溫暖的身體里。她深吸一口氣,再緩緩吐出,聽到李策騎著馬,繞著馬車輕輕轉圈。
三圈繞過,典儀官高喊啟程。不知為何,葉嬌覺得那聲音有些像太子李璋。
她無暇分心,過不多久隊伍又停下,是有人障車。
新娘的親友可在路上障車,攔一攔婚車,以示不舍之情。
葉嬌在馬車中暗笑。
就讓李策吃些苦頭吧,哪兒能這麼容易就把她娶回去呢。
結果外面的人齊聲呼喝道:“武候鋪障車!”
武候鋪?
這算哪門子女方親友?
果然,迎親的皇室成員里有好幾個人笑著駁斥:“你們不好好巡街護衛,障什麼車?快閃開閃開!莫誤吉時。”
“我們可是楚王妃的娘家人!”武候們笑鬧著回答,“楚王妃一日是我們的武候長,終生是我們的親人家眷。”
葉嬌心頭一熱,便聽李策的聲音道:“賞!”
許多銀錢丟出去,武候們才歡笑著離開。再走了一程,又有人障車。
這次是兵部。
沒想到姜敏年過四十,也來湊熱鬧。
軍器監來了好些人,他們不像武候那麼歡鬧,但因為有姜敏這個兵部侍郎坐鎮,底氣十足。
“障車障車。”
“娶走我們葉郎中,可沒那麼容易。”
李策笑著命人奉上紅綢包裹的金銀,姜敏接過來,隨手送給下屬們,對李策道:“得此佳人,當珍而重之。”
幾個看熱鬧的朝臣大笑起來:“難得姜大人不罵人啊。”
李策對姜敏拱手:“內人幸得兵部各位大人愛護,本王感激萬分。”
姜敏揮手,兵部的人才緩緩讓開,大路再次通暢,距離楚王府已經很近。
葉嬌面前的蓋頭微微拂動,剎那間,一種復雜的、讓人想哭的情緒縈繞心中。只不過這情緒沒有持續多久,便發覺馬車停了,外面有人高喊著什麼,鞭炮齊鳴,喜婆掀開車簾,要扶葉嬌下車。
但她們又慢慢讓開。
因為有一個人下馬而來,走到車前,伸出了手。
那只手骨節分明,修長有力,伸進馬車。
黃昏的光線透過飄揚的車簾,灑在那只手上。他披著一身紅日般的光芒,準確無誤地握住了葉嬌的手腕。
是他的溫度,是他的力量,是他帶她踩在氈席上,緩步邁入楚王府。
他等不及要親自牽著自己的新娘,與她舉案齊眉、白頭偕老。
這之后的禮節還有許多。
拜堂、撒帳、合巹、合髻,只要對面是他,一切就都帶著夢想實現的欣喜和踏實。直到葉嬌坐在“青廬”內,婢女為她摘掉花釵,以扇掩面,她才再次緊張起來。
招待完賓客,借故身體不適,早早回來的李策伸出手,要移開葉嬌面前的團扇。
“殿下的‘卻扇詩’呢?”葉嬌假裝嬌羞,握緊扇柄問道。
這是規矩。以詩卻扇,以示風雅。
“這便是本王的‘卻扇詩’。”
一只手取過團扇,遠遠地丟出去,與此同時,李策的唇迅速逼近,深深吻住她。
似乎等得太久,太焦灼難熬,他的力氣比平時大了許多,不需再克制,不需再忍耐,像狂暴的風裹住某片落葉,不忍撕碎,卻也不想放過。
他的神情迷醉而急迫,刀刻般的下頜線緊繃,身體各處也蓄滿力量。
葉嬌只能閉上眼,承接這山呼海嘯般的愛意。
頭上的發飾一個個掉落在地,他吸吮親吻的唇移到葉嬌耳邊,問:“可以嗎?”
可以嗎?
未等葉嬌回答,他已經輕咬她的耳垂,再次問:“可以嗎?”
熱烈沖動又克制地,一遍遍詢問。想得到她,卻又擔心她的拒絕。
而葉嬌微閉雙眼,額頭的汗珠像碎裂的星辰,身體柔軟迷醉,答道:“好。”
好……
這應允像是性命攸關的恩赦。
李策埋頭進葉嬌脖頸,炙熱的吻如夏日的雨滴般落下,手指托著她輕顫的頭,感受她的呼吸和溫度。
“夜還長。”她的雙臂纏著他的脖頸,道,“思思,夜還長。”
夜還長,還可以輕輕地親吻,緩緩地撫摸,可以用一整夜的時光,慰藉傾瀉而出的情感。
他的動作柔緩下來。
“嬌嬌。”李策沉吟著吻葉嬌的眼眸。
“嗯。”她把錦被往身上再拉了些,臉頰通紅,別過頭去。
“嬌嬌。”他吻她的后頸,雙臂把她攬進懷里。
“不要離開我。”李策閉上眼,有些哽咽,“永遠。”
“好。”葉嬌倦極了,身體顫栗滿足后的余波,卻讓她不想睡著。迷迷糊糊間,她回答著。
不知為何,感覺李策跟平時不太一樣。
似乎在擔憂著什麼,比平日更瘋,也愛得更刻骨。
五哥真是多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