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豬!”葉長庚隨便踢向離他最近的人,“賠我的豬!”
武候們亂作一團,有追豬的,有追雁的,還有幫忙把散落在地的禮物放回去的。
只有白羨魚愣在原地,詫異道:“我懂為什麼帶雁,但是,怎麼會帶一頭豬?”
葉長庚很生氣,但還是回答道:“路上吃的。”
路太遠,所以烤乳豬嗎?
安國公府,果然不好惹。
……
注:河東裴氏的祖宅,在絳州,也就是現在的山西運城哦。
大雁已飛過城門,消失不見。好在羽毛剪短了些,它飛得并不高,起起伏伏,給了武候捕捉的機會。
至于那頭豬,則橫沖直撞又快又滑,讓追它的人吃了不少苦頭。
一時間,城門口的武候要麼去追雁要麼去捉豬,就只剩下白羨魚尷尬地站在原地,摸摸后腦,對葉長庚笑笑。再整整衣服,對葉長庚笑笑。
“葉都尉,您放心,這豬要是抓不到,我賠你一頭。”
“你賠不起,”葉長庚冷著臉道,“這頭豬是從出生起,就只吃新鮮稻谷、蔬菜,每隔兩天,要擠一桶牛奶喂它,等它……”
白羨魚咽了一口口水,打斷葉長庚的話道:“等它長大,就肉質鮮美是吧?我照著這樣的,給您喂大一頭。”
葉長庚瞥了他一眼,繼續道:“等它長大了,配種下崽。”
“下崽?”白羨魚神情錯愕。
“對啊,”葉長庚指著遠處肥瘦適中、蠻力很大的小豬道,“這便是那頭豬下的崽,一窩八只,挑最壯實的,喂它稻米和牛奶,每日在飼料中加一些藥草,偶爾帶出城外遛彎,好不容易養大的。”
乖乖——
白羨魚倒吸一口冷氣:“所以我若賠你這頭豬,得從豬它媽養起。”
也不是賠不起,就是太費功夫。
葉長庚哼了一聲:“所以你最好給我抓回來。”
抓抓抓,抓逃犯都沒有抓這頭豬重要。
白羨魚對武候吆喝了好幾句,又忍不住道:“葉都尉,我總算明白為什麼安國公府的飯菜好吃了。”
“那倒不是因為這個,”葉長庚道,“那是因為廚藝好。”
白羨魚含笑點頭。
他知道,是葉姐姐廚藝好。
“其實,”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抓豬場景,葉長庚道,“你真沒必要搜我。魏王是怎麼失敗的?我們安國公府,最希望那些囚犯死干凈。”
魏王奪宮失敗,是因為葉長庚和李策在晉州揭穿臂張弩案,是因為葉嬌進宮救駕。
他們是魏王,是魯氏的敵人。
安國公府只會擔心那些囚犯報復,絕不會救敵人的性命。
白羨魚神思沉沉,莫名有些擔憂。
武候鋪人仰馬翻,那頭豬終于被抓住。
“小心點,”白羨魚警告部下,“別把豬弄傷了。”
武候們歪著嘴、喘著氣、翻著白眼,相互扶著,累得不想說話。
“頭兒,受傷的是咱們好吧?這頭豬難纏得很,真想給它殺了吃了。”
“別,”白羨魚咧著嘴搖頭,“你可吃不起,貴得很。”
豬已經被塞回袋子,抬進馬車。聽白羨魚這麼說,葉長庚走到第三輛馬車前。
“這就算貴了?繼續搜查,讓你們看看我這鹿皮,更貴。”
他說著掀開紅綢,打開一個木箱,提起里面的鹿皮,給眾人看。
武候們站都站不住,根本不想再看。
白羨魚也連連擺手道:“葉都尉快去吧,大雁在城門外抓住了,等馬車出了城,給您裝上。”
葉長庚這句話本來就帶著挑釁,聞言再不客氣,重重合上木箱,翻身上馬。
“走!”他揚鞭道。
武候向兩邊避讓,城門大開。
有百姓不滿地詢問:“為什麼他能出去,我們不能?”
“他有皇后指婚,你們有嗎?”小武候舉鞭驅趕。
“對,”白羨魚揉著下巴,低聲補了一句,“他還有豬,你們有嗎?”
出城三十里,葉長庚吩咐隨從埋鍋造飯。
吃完飯,天色已不早,又淅淅瀝瀝下起雨,便決定扎營休息。
安國公府帶來的營帳是從軍中借來的,遮風避雨。只是地面潮濕,難免休息不好。
想到還要這麼往絳州折騰好幾遍,媒人的臉有些白。
算了,看在錢的面子上,只當出來游玩了。
雨不算大,濃密的槐樹林下,篝火熊熊燃燒。偶爾有雨水滴落,也只是化作輕飄飄的煙,繞著葉長庚,似嘆息般飄散。
割下一大塊烤乳豬后腿肉,又盛了一碗白粥,葉長庚穿過密林,走到馬車旁。
“公子。”馮劫對他點頭,看一眼馬車內。
裝鹿皮的箱子仍然合著蓋,紅綢掀開一半。如果仔細看,會發現箱壁上方有蛇形凸起紋路,頂著箱蓋,以至于并不能合嚴實。
葉長庚打開箱蓋,拿出兩件鹿皮,又取下一層薄隔板,看到了蜷縮在箱底的孩子。
李北辰。
箱底逼仄,他的膝蓋緊抵下顎,一動不動。
“出來吧。”葉長庚低聲道。
李北辰先是轉過頭,繼而伸出一根胳膊,胳膊按著箱壁,努力想要調整姿勢,卻怎麼也坐不起來。
時間太久,他的身體已經麻木。
葉長庚沒有扶,等著李北辰慢慢活動手指和腿腳,一點點坐直。
爬出箱子時,這孩子甚至露出一點勝利的笑容。但這點笑容很快消失,他有些膽怯地偷看葉長庚。
這個大哥哥不愛說話。
自從把他從名叫“嬌嬌”的姐姐那里帶走,就只是讓他待在馬車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