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其說是拉攏,不如說是監視吧。甚至利用裴茉,陷害葉長庚,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裴茉……
那是個怎樣的姑娘呢?
他喜歡嗎?
“我們家王妃說,知道嚴公子喜歡騎馬,但是有輛馬車,路上也更方便些。萬一刮風下雨,睡在車廂里,省得著了風寒。”
嚴從錚走出城門不久,便遇到了送行的葉嬌。
葉嬌安靜地陪他向前走,她的婢女水雯牽來馬車,把韁繩交到嚴從錚手里,絮絮叨叨地說話。
嚴從錚知道,葉嬌是在保護他的自尊心。
“多謝,”嚴從錚把手中的寶劍丟進馬車,“如今本公子窮得已經買不起馬車了。王妃如果手里寬裕,再給些銀子,再好不過。”
嚴府被抄得干干凈凈,嚴從錚雖然尚有散官的官職,但是還未發放俸祿。
他如今身無分文。
葉嬌聞言笑了,也松了一口氣。
有時候想要幫朋友的忙,又怕對方難堪。幸好嚴從錚真的拿她當朋友,坦然自在。
“放在馬車里了,”葉嬌隨手指了指,又囑咐道,“這些可不是白給的。你在外回不來,這就算是預支的俸祿。吏部給你發祿米的時候,我會去領。”
嚴從錚的腿傷還沒有好,走路有些跛足。
他爽朗地笑笑,掀起車簾,看里面的東西。
被褥炊具一應俱全,還放了許多本書。
“什麼書?”他隨手拿來一冊,低頭翻了一頁。
葉嬌看著他,神情有些怔怔。
這才是真正的他吧,即便拿著刀劍,也像一個讀書人。
可惜這樣的他,已經沒有任何親人,要獨自漂泊了。
嚴從錚合上書,神情突然鄭重。
“請你轉達楚王一件事。”他環顧四周,謹慎道。
“什麼?”葉嬌問。
“事關格桑梅朵。”嚴從錚神情冷峻。
……
官道上行人寥寥,兩邊的槐樹樹蔭濃郁,嚴從錚注視著地面交疊的樹影,開口道:“北辰曾經告訴過我一件事。他說,聽見格桑梅朵同魏王談起突厥,似乎她同突厥可汗,有書信往來。”
“突厥?”葉嬌神情震驚,確認道。
突厥是大唐的勁敵,不過自從太宗皇帝在陰山擊敗頡利可汗后,他們便只控制北方及西域,不敢同大唐正面沖突了。
難道魏王不僅同格桑梅朵勾結,還勾結了突厥?
“魏王應該沒有聯絡突厥,”嚴從錚道,“他有這個分寸。”
如果聯絡并且借力,就是叛國。
即便日后他成為儲君、登上皇位,也會被天下人非議恥笑。
那麼多清正朝臣,恐怕就算撞死在大殿上,也不肯對他叩首稱臣。
葉嬌稍稍安心,思忖片刻道:“所以現在格桑梅朵很可能去了突厥。”
“我也這麼猜測。”嚴從錚道。
“這個消息很重要,”有路人從他們身邊經過,葉嬌等那人走得遠了,才接著道,“圣上命楚王截殺格桑梅朵,不準她回吐蕃去。”
這是皇帝交給李策的最后一件公事。
做完這件事,他們就可以尋個去處,離京就藩。
嚴從錚沉沉點頭,又瀟灑自在地拍了拍馬車,挪上前室。
“這些就交給你們費心,”他對葉嬌揮了揮手,“山高路遠,就此別過。”
“保重。”葉嬌站在道旁,看馬車緩緩離開。
車走得并不快,以至于沒有揚起半點塵土。
“王妃,”水雯陪在葉嬌身邊,忍不住道,“嚴公子就這樣走了,不當官了?”
“是啊,不當了。”葉嬌含笑道。
“真是可惜啊,”水雯嘟著嘴,“多少人擠破腦袋要做官呢。”
“可也有很多人,”葉嬌抬手揉了揉水雯的頭,“終其一生,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。”
起碼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了。
“那……王妃要做什麼?”水雯俏皮地眨眼道。
“我啊……”葉嬌抿唇笑笑。
一開始,她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家人。現在也一樣,只不過慢慢地,家人多了很多。
“走吧,不舍得嗎?”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,清亮中有些幽冷,一聽便是又要吃醋了。
水雯下意識往一邊躲避,葉嬌的手向后摸了摸,握住李策的手,這才轉身,看著他笑。
“我餓了。”她撒嬌道。
“走的路太多,自然就餓了。”李策攥緊她的手,把她拉向馬車方向。
“我餓了呀。”葉嬌晃了晃手臂。
“上車。”李策扶著她爬上馬車,“帶你去吃好吃的。”
葉嬌乖乖坐進去。
從這里到東市,還要走很久,足夠她把格桑梅朵的事說給李策。
晉州監牢百多囚徒的冤魂還未安息,格桑梅朵便又要掀起血雨腥風了嗎?
經過半個多月的爭搶、權衡、讓步,魏王謀逆案后空下來的職位,全部選定繼任者。
吵吵嚷嚷的朝堂總算消停了。
權力的本質不僅僅是一手遮天,還要平衡各方勢力,讓他們得到想要的,又不得不被皇帝牽制。
皇帝坐在龍椅后,詢問道:“還有事奏報嗎?”
這些日子他心力交瘁,精神有些不好。
吏部尚書裴衍道:“既已任命尹世才為云州刺史,那便請尹大人即刻前往云州上任,不要再回甘州耽擱一趟了。”
裴衍在朝堂上是個安靜的人。
他五十多歲,身材中等,額頭飽滿厚實、鼻梁圓潤、眼神深邃。
裴衍與皇后同族,若論輩分,是皇后的族中堂兄。
他不常說話,也不剛愎自用,能左右逢源,又能幫助皇帝選賢任能,深得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