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巧不成書,他們遇上了。
這就是父親給她找的好親事了。
……
劍法高超、喜歡打架?
英勇作戰、徒手獵狼?
這人為了娶妻,真是什麼都敢編。
似乎是擔心裴茉不相信,尹世才竭力證明自己。
“你看我是不是年紀輕輕風流倜儻?”他抹了一把臉,疼得直抽抽。
有嗎?
裴茉看著他的腫臉,欲哭無淚。
“我只不過是臉腫了,”尹世才道,“出門在外沒刮胡子,咳咳,頭發也亂了。”
裴茉看一眼他的頭發。
似乎不是亂了,而是快掉光了。
年紀輕輕就謝頂了嗎?這是不是一種病?生病的人為什麼不治病?為什麼還要娶妻生子?
裴茉的心中亂成一團,搖頭道:“公子不必說了,我救你。”
她轉向匪徒:“把他也帶回去吧,家里一定有重賞。”
“你當我們傻嗎?”刀疤臉嫌棄地瞧一眼尹世才,“裴家的姑娘嫁給他,還不如嫁給我們呢。是不是逼婚?我們江湖人,最講道義!不如我們做好事把他殺了,你們再找女婿吧。”
“萬萬不可。”裴茉伸手。
葉長庚雖然長得丑了些,弱了些,寒磣了些,但他也是個人,怎麼能輕易就殺掉呢?
匪徒再次仔細商量,尹世才主動往馬車上挪,最終獲準爬上去。
匪徒不放心,再次捆綁,把他們綁得結結實實。
裴茉看著眼前的未婚夫,完全沒有害羞的情緒。
“葉公子,”裴茉道,“來過禮的人不是說,您不來了嗎?”
尹世才張了張嘴。
看來這位姑娘真的是裴小姐,卻不知道是哪一房的。
“啊,這個……”他平復了心情,說道,“我去上任,路過絳州。”
裴茉若有所思。
去上任,應該會帶著敕書印鑒,帶著隨從車駕。
這樣單槍匹馬跑去上任的,聞所未聞。
這人如果真是葉長庚,那就有點傻。
她很想求一求這位公子,能不能看在今日恰巧相遇的份兒上,退掉他們的婚事。
但裴茉又知道,這樁婚事明處是族人,暗處卻是皇后和太子妃。
恐怕葉家不肯得罪她們吧。
那麼……
“葉公子,”裴茉試探著道,“你們還會送書來嗎?”
既然無法退婚,就讓她看一看《大唐西域記》的其余卷冊吧。
書?
什麼書?尹世才翻了翻眼珠。
難道葉長庚給裴家送書了?
他正準備糊弄過去,馬車外的匪徒卻高叫起來。
“什麼人——啊!”
囂張的氣焰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澆滅,匪徒的聲音無比凄慘。
一個模樣精明的男人掀開車簾,尹世才抬起頭,仿佛看到救命稻草,大喊道:“朱彥!是我啊!那些賊搶走我的銀子,你快救我!”
“怎麼這麼慘?”朱彥皺眉,扭頭對外面的人道,“將軍,找到了。”
“打。”
一個清朗洪亮的聲音在外道。
那聲音并不怎麼憤慨,也并不如何用力,施施然里含著自在,淡定自若中,給人一種勝券在握的力量。
仿佛只是要踢開一塊石頭,拔除一根雜草,伸伸手,撫弄一朵待開的花。
裴茉向外看去,車簾在微風中拂動,隱約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。
那人的頭發束在銀質發扣內,寬肩窄腰,身穿藍色半臂袍,左臂纏著繃帶,腰間配刀。他微低著頭,因為背對裴茉,她看不到長相,卻感覺這人必定儀表不凡。
他是誰呢?
外面打成一團,聽聲音,匪徒完全落了下風。
尹世才一面高興一面抱怨:“看到我慘,怎麼不給我解繩子?”
“他們是誰?”裴茉問。
“當然是我的部下。”尹世才的屁股在地上蹭,努力要蹭出馬車。
匪徒喊著救命,求將軍高抬貴手。
外面的將軍吩咐人把匪徒扭送進官府,朱彥在外面報:“除了咱們的人,他們還抓了個女人。”
“問清楚是誰,送回家吧。”那將軍淡淡道。
尹世才已經挪到車簾前,腦袋探出去,提醒道:“是裴家的,裴家的姑娘!”
葉長庚微微抬頭。
裴家……
裴家旁支多,小姐怎麼也得有二三十個吧。卻不知道是哪一個。
他抬手掀開車簾。
入目是一雙沉靜的眼眸。
清澈濕潤,像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。瞳孔比尋常女子黑,仿佛要擊碎霧氣般,晃過一抹倔強的光芒。鼻梁高挺、唇瓣紅潤,若論美貌,放在京都也能排在前列。
但她和京都的女子不一樣。
她神情倔強卻在默默忍受,出身富貴卻生存不易,像一潭攪不動的水,一棵臨風不動的樹,一朵長在崖壁的花。
葉長庚心中閃過裴家送來的畫像。
不會吧,這麼巧?
“裴姑娘?”下意識地,他開口道。
對面的姑娘已經垂下頭。
“是,勞煩公子送我回家,家中自有重謝。”
她聲音木然,聽不出什麼情緒。
“好說。”朱彥湊過來,道,“不如將軍就送裴姑娘回家吧。”
朱彥機靈,知道送裴姑娘回家,能讓葉長庚在裴氏族人中博取好感。
葉長庚沒有推辭。
但他原本已安排把匪徒扭送見官,卻改了主意。
“帶上這兩個人,”葉長庚坐在馬車前室,單手持韁,冷然道,“編入軍中,為大唐效命吧。”
匪徒原本還不怎麼怕,此時聽說要從軍,頓時面如土色、抖如篩糠。
“將……將軍,我們什麼都不會啊!”刀疤臉道。
“都不會啊!”麻子臉附和。
葉長庚對他們笑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