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進絮絮叨叨說了許多,最后道:“這次宴會就設在一樓,偏殿內可供女眷休息、更衣、妝扮,王妃可以先去看過。”
葉嬌走了一圈,回來后調整了幾位女眷的座席。
某兩位宗室女曾經爭搶同一個男人,還是不要挨在一起了;這個的夫君剛剛彈劾完那個的,坐在一起也難免會生氣;這個生了五個孩子,那個痛恨生娃一個都不要,還是坐遠點……
安排妥當后,便是酒水和禮物。
酒水就放在偏殿里,葉嬌盯著那些酒,出神良久。
禮物則是糕點。
圣上壽辰,參加壽宴的都可以提一匣糕餅回去。
葉嬌仔細看過那些食匣,問道:“所有人的都一樣嗎?”
“都一樣。”鄒進道,“御膳房炸的果子,早幾日就做出來了。”
葉嬌打開食匣,拿出一個嘗了嘗。
比葉柔做的精巧,但遠不如姐姐做的美味。
見葉嬌品嘗,鄒進連忙送上一匣。
“請王妃回去看看,需不需要調整口味。”
調整口味就不必了,總不能讓自己的姐姐跑來御膳房掌勺吧。但是可以送回安國公府,給他們嘗嘗。
葉嬌拎著食匣出去,回到王府,見林鏡正等著。
他立在池水旁筆直的楊樹下,額頭掛滿汗珠,衣服卻仍束得很緊,一顆扣子都沒有松開。
他來回稟消息。
“沒查到什麼,”林鏡微微垂頭,“事關宮宴,只有一處可疑。”
葉嬌撿起一顆石子,卻沒有丟進池水,道:“哪一處?”
“御膳房的人說,女官杜瀟然去過兩次,把掌勺御廚叫出去說話。”
皇后的女官吩咐御廚做事,實在算不上可疑。
可林鏡心細如塵,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。
葉嬌把石頭攥進手心,懸著心問:“說了什麼?”
“不知道,”林鏡搖頭,“但是御廚回來后,不小心切到了手。卑職以為,在宮中做事的人,除非發生了什麼事分神,否則不會這樣。”
“你說得對。”葉嬌若有所思,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額頭。
是什麼呢?
總覺得這件事并不簡單。
此后三日,沒有再查出一點消息。
長安城川流不息,有獲準進京賀壽的官員,也有趁著皇帝壽誕,兜售吉祥物品的小販。
城門口,白羨魚每天忙得腳不沾地,常常站著吃個包子,就算是一頓飯了。
各種賀禮也都運送進京,當然最灼目的,是趙王李璟的賀壽禮物。
那是一口青瓷缸,高約丈余,重數千斤,六匹馬拉進京城。
能把青瓷做這麼大,已經是世間罕有。更為珍貴的是,瓷缸上隱隱有兩條裂紋,看流線走勢,正是泰山。
泰山乃群山之尊、五岳之長,黃帝曾登臨泰山,舜帝曾巡狩泰山,歷代君王在此封禪。
黃河為母,泰山為父。
這個禮物貴重又滿含孝心,把其余皇子的禮物都比了下去。
青瓷缸運進城那日,正是白羨魚值守。他抬頭看著缸,問道:“這麼大,怎麼抬進花萼相輝樓?”
花萼相輝樓矗立在百余臺階上,雖有坡道,卻容不下這麼大的缸。
“這就不勞你操心了。”李璟得意洋洋,看著周圍艷羨的目光,笑道,“大象都能進去,我這缸進不去?”
還真是進不去,因為大象有腿。
等葉嬌負責晚宴時,看到那口缸被安置在花萼相輝樓旁邊的偏殿。
李璟有些生氣。
“這些人就是怠惰。怎麼抬不上去?三人合抱粗的柱子不也抬上去了嗎?”
“抬柱子跟這個可不一樣,”葉嬌笑著,“五哥放心,今晚一定讓大家都來看看你這口缸。”
李璟哼了一聲,從衣袖中掏出一個袋子,遞給葉嬌。
“錦兒送你的禮物,收下吧。”
周圍的人太多,葉嬌沒辦法打開看。她收了禮物,道:“待會兒我給你一匣果子,算作回禮。”
李璟嗤之以鼻:“你怎麼跟小九一樣摳門兒了?那果子年年都有,是御膳房做的。”
葉嬌還想問問崔錦兒在雍州好不好,六皇子李璨過來,喚李璟。
“五哥吃酒嗎?”天色已黃昏,他卻仍撐著傘,似乎一點都不想曬到太陽。
李璟抬起胳膊,去攬李璨的肩頭,被李璨躲過。
“走吧。”他收起傘,對葉嬌含笑點頭,便帶著李璟走了。
葉嬌再次注意到李璟時,他已經喝多了酒。
因為妻子有孕,許多人來敬酒。他來者不拒,喝得東倒西歪。
葉嬌旁邊的宗室親眷正在勸她生孩子。
“要趁著年紀小,早點要,”親眷掩唇笑,“最好生七個,熱鬧。”
葉嬌想到七個孩子一起喊她的樣子,就要頭皮發麻。
再抬頭時,看到李璟不見了。
而她尋找李璟的目光,同太子李璋撞在一起。
……
李璋正襟危坐,手握酒盞微微舉起,遙敬不遠處的宰相傅謙,回眸時,視線正落在葉嬌臉上。
這里是大明宮,他是眾人仰望的太子殿下,他的身體是放松的,如同在家中會客,自在舒展。可那雙眼睛,卻深深望著葉嬌。
太子妃裴蕊就坐在葉嬌身邊,她高高舉起酒杯,含笑道:“姐妹們同敬太子殿下。”
一群女眷笑呵呵應聲,或羞或諂紛紛舉杯,引開了李璋的目光。
葉嬌想起有關李璋喜歡自己的傳言,迅速偏轉視線,繼續在人群中尋找李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