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錦兒仔細辨認,問道:“誰屬蛇?”
話音未落,崔頤便示意崔錦兒噤聲,正色道:“圣上重病,太子理政,趙王侍疾,暫時回不來了。這里還有別的事要商議,你先回去吧。”
崔錦兒卻磨磨蹭蹭不肯走。
崔頌并不驅趕她。想了想,鄭重下命令。
“六皇子也算誠心實意,咱們明面上,就算了吧。皇帝禁足皇后,也算給了交代。太子呢,目前為止,還算兄友弟恭。”
一旦想明白,崔頌臉上便沒有那種神游般的迷糊,反而清醒透徹。
“明面上如此,暗地里呢?”崔頤仰頭問。
崔頌站起身。
他很高大,長手長腳,崔錦兒小時候常常懷疑他的頭會撞到屋頂上。
“暗地里……”崔頌看向崔錦兒,問道,“趙王妃,你想當皇后嗎?”
崔錦兒腿腳一軟,差點摔倒。
“能當嗎?”片刻的驚愕后,她扶著肚子穩定心神。
崔頌笑著走過來,不顧崔錦兒已經二十多歲,還像小時候那樣,抬手去揉她的頭。
發現她頭上有許多珠翠,只得拍了拍她的肩,笑道:“傻孩子,這得指望趙王爭氣。”
“那還是算了吧,”崔錦兒扶著門框,“爭氣?我看蒸饅頭比較簡單。讓他當皇帝,他不會睡著覺的。”
“我可以教他。”崔頌很誠懇,問道,“他幾歲了?來得及吧?”
似乎……不太來得及了。
崔頌哈哈大笑,邁過門欄離開,留下崔錦兒和崔頤面面相覷。
“什麼意思?”崔錦兒問。
“不知道,”崔頤猜測著,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,“不能指望你叔祖父了,他年紀大了,這里可能不行了。”
崔頌仍在自言自語。
“寫信給我,也會寫信給楚王吧?”
“哈,估計要被氣死了。”
……
注:當初給崔頌定名字的時候,是要讓他和崔頤同輩,所以用了同樣的偏旁,結果忽略了年齡問題:如果崔頌是崔頤的兄長,崔錦兒就不是長房嫡女了。
但是崔頌是皇帝的老師,又必須六七十歲以上。搞來搞去,這成了BUG,望見諒。以后修文的時候,我會把字換了。
崔頌收到兩封信,一封來自太子李璋,一封來自六皇子李璨。
李璋鄭重其事,代替皇帝,問候帝師,并且簡明扼要地說了宮宴上的事。
崔頌看得一肚子火,卻又無從發泄,恨不得親口去問問葉羲,皇帝死不死。
在他心里,皇帝、皇后是一體的。皇后犯錯,等同皇帝犯錯。
他當初的教導皇帝都忘干凈了?
怎麼能縱容惡婦行兇,損傷大唐國本呢?
裴氏可惡,皇帝也好不到哪兒去。
李璨的信就要更有人情味兒些。
他說大明宮禁苑中的桃子熟了。圣上生辰時,特意讓留了一棵樹的,等帝師大人進京,可以采摘。說宮中出了事,怕帝師擔憂,所以特地寫信告知。還說圣上很關心趙王的子嗣,感謝崔家照顧趙王妃。最后說太子協理朝政,希望能得到帝師教誨。
他以晚輩的身份,以親眷的身份,毫不刻意地安撫崔氏。
崔頌看完,氣已消了大半。
禁苑里的桃子熟了?
還跟以前那樣,很甜、很多汁水嗎?
崔頌揚了揚眉,愿意再等一等,看看皇帝能不能醒,也看看太子的表現。
所以崔頌有理由相信,李璨這麼玲瓏剔透的人,一定也會給楚王李策寫一封信。
畢竟那個病孩子,雖然不愛說話,卻心思重,有一肚子的壞水兒。
皇后欺負楚王妃之前,應該考慮妥當的。
所謂一招不慎全盤皆輸。
對弈如此,朝事亦如此。
李策的具體位置,知道的人不多。
李璋靠新上任的云州刺史尹世才,知道他到了云州西,歇在一個偏僻處的客棧。
因為客棧是葉嬌的,所以葉嬌也知道這件事。
而李璨不靠這個。
他有自己的消息網。
所以送信的人甚至知道,李策已經離開客棧五日,向北深入突厥內部,尚未回來。
李璨的信使有些猶豫。
為了送信,深入敵境,似乎不是自家主子的作風。
但是李璨交代過,要用最快速度。
所以李璨的人干脆就守在城門口,準備等李策回來,便把書信第一個交給他。
這樣夠快了吧?
但似乎,有人更快。
傍晚時分,原本已經關閉的云州城門打開,一隊兵馬快速出城,奔向漆黑的邊境。
“怎麼回事?”信使找人打聽。
“有人來報,城外兩百里,有突厥人交戰。刺史大人派他們出去,探聽消息。”
信使仰頭向外看了看。
交戰?
突厥內斗了嗎?
突厥沒有內斗,且交戰已經停止。
這里四處都有風,在一處廢棄的城墻邊,染血的手掀開遮擋風沙的帽兜,露出李策冷肅的臉。
他輕聲咳嗽,看向不遠處策馬而來的隨從。
李策帶著青峰,和燕云兵分兩路,圍追堵截離開突厥都城的格桑梅朵。格桑梅朵從他這里逃走,眼下就看燕云那邊怎麼樣。
“殿下,”燕云寬大的身子像一堵墻,擠進城墻缺口,稟告道,“抓到了。”
一具尸體被人從戰馬上掀下來,“嗵”地一聲摔在地上,激起一層土塵。
當一個人死了,且死在異國他鄉無人問津,就會像一個破碎的物件般,毫無尊嚴。
燕云微微喘息,道:“她很厲害,被抓到后拼死抵抗,沒辦法,只好殺了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