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厥人很豪放,豪放到幕天席地,就要上下其手,占她的便宜。
格桑梅朵曲意逢迎,抬手掀開突厥可汗賀魯放在自己腰間的手,把他另一只手也挪回去,緊緊握住,道:“可汗調動兵馬的軍情,恐怕已經被大唐知曉了。”
“知曉又如何?”賀魯的頭向格桑梅朵蹭了蹭,捆綁的長辮落在格桑梅朵肩頭。
“公主殿下計謀卓群,今日殺李策,明日就可進攻云州城。這就叫做趁他病,要他兒子的命!”
格桑梅朵皺眉不語。
還是大唐的文人雅士多,說話也妙語連珠,不像這些突厥人,直來直去不說,還粗俗得很。
“祝可汗旗開得勝。”格桑梅朵受了傷,勉強坐著,無法躲避賀魯的挑逗。她以茶代酒,同賀魯碰了碰。
賀魯一飲而盡,一雙眼睛瞄著格桑梅朵,詢問道:“此事過后,公主可愿嫁給我嗎?”
格桑梅朵向賀魯看去,眼前的男人并不丑陋,體型壯碩、身份還算尊貴,但她提不起半點興趣。
“此事過后,”她笑道,“可汗可愿到吐蕃求親嗎?”
“愿以一城相送!”賀魯夸下海口道,“我打下的城池,公主殿下隨便挑選。”
隨便挑選?
格桑梅朵低頭飲茶,斂去眼中的嘲弄。
河東道有什麼好挑的?
“莫非公主看不上我賀魯?”賀魯的神情有些不悅。
“沒有,”格桑梅朵含笑道,“我是在想,是長安好,還是洛陽好。”
此話引得賀魯哈哈大笑,然而格桑梅朵卻像在看一個站在萬丈懸崖上,蹣跚學步的孩子。
你突厥打進長安城?
算了吧。
你有精銳優良的兵馬嗎?有運籌帷幄的朝臣嗎?有披甲上陣,縱死不懼的將軍嗎?
最多在河東道鬧一陣,鬧得消耗完大唐的國力,再無暇西顧。
我吐蕃就可以輕而易舉,占據大唐通往西域各國的商道。
格桑梅朵神情有些癡狂,看向西南方向。
大唐的將軍真的有很多,而這一次她要面對的,是葉長庚。
聽說他現在不愛笑了,那是不是也比以前心思深沉了?似乎跟李策接近的人,都會越來越聰明,聰明到需要多加防范。
他那樣的人,真不知道聰明起來是什麼樣子。
格桑梅朵仰頭笑起來,賀魯尚在旁邊喋喋不休。
“那就一言為定,我把洛陽城送給殿下。”
“說起來,這會兒李策應該已經遇刺了吧?”
“公主這次的計謀,賀魯甘拜下風。”
格桑梅朵定定地看著天空,仿佛沒有聽到賀魯的話。一只孤鷹從天空飛過,盤旋著,似乎總也飛不累。
她帶出來的人都死了,只有這只鷹,還留在她身邊。
陪著她生,以后會不會也——陪著她死?
“我爹死了,求求各位行行好,賞個草席錢吧。”
云州城唯一還算繁華的集市旁,一個男人跪在地上,叩首行乞。
雖然聚了很多人,但沒有人施舍。
道旁的酒樓覺得晦氣,一個勁兒驅趕男人。
“你好手好腳不去做事,在這里當乞丐,走走走!你不走是吧?我們幫你抬走。”
酒樓里立刻出來幾個大漢,幫男人抬起他爹,往旁邊挪了幾十步。
旁邊的店鋪這下不干了,也出來人挪。
行乞的男人哀求著阻攔,但是沒人幫他,也鮮少有人施舍。
在第三家鋪子也出來趕人時,一輛馬車慢悠悠駛過。
坐在車中的李策掀開車簾,看了一眼,便放下車簾,喚道:“青峰。”
青峰立刻會意,上前制止哄鬧的眾人,取出一點碎銀,遞給男人。
“去好好葬了家人,出去做事吧。”
然而男人還沒有接,便有人伸出手,同樣遞給男人一塊銀子。
那不是一塊,而是一整錠,白得耀眼發光,讓周圍的人艷羨驚嘆。
送銀子的是一個女人。
身姿高挑,紅衣灼眼,青峰不由得看呆了。
“這個忙,我幫了!”她的聲音清亮得很,直直鉆入馬車里去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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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兩年來,對于身穿紅衣的女子,青峰莫名便有七分懼怕,三分好感。
他有些驚喜地抬頭,又有些失望地轉頭看看馬車。
真可惜,不是王妃呢。
這個女人雖然同王妃一樣高挑,甚至同王妃一樣,妝容很淡身穿紅衣,但她其實應該畫濃妝的。
把細長眼畫成桃花眼,鼻梁畫高一點,斜紅畫深一點,披帛也要有,最好是甩開兩丈長,能把人拴在吊梁上的。
不過她能出來施舍可憐人,青峰對她還是略有好感。
他點頭收回銀兩,謹慎地退出人群,走回馬車前室,駕車離開。
那女人卻跟上了他們。
“這位小哥,”她大步跟在馬車旁邊,詢問道,“你們也是外地人吧?這附近哪里方便住店?”
“不清楚,”青峰答,“你去問問別人。”
女子便笑笑不說話,牽著自己的馬,去問別人。
只是馬車內的李策卻開口道:“前面巷子轉彎,回云州府衙。”
青峰應了一聲,緊跟在馬車旁的燕云有些不解。
“殿下,”他從馬匹上費勁兒地彎下不太軟的腰,貼著車窗問,“您剛同尹刺史一起看過布防圖,不是要回客棧嗎?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?卑職去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