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要使勁兒拉動,弩箭就能射向敵軍。
張小莊瘋了一樣砍向再次揮刀的士兵,擊退敵兵,他扶住羅老二的身子。
“大哥!大哥!”張小莊哭著喊,“你不能死!咱們去治傷!去治傷!”
羅老二努力擠出一絲笑,癱軟在張小莊懷里。
“麻子,”他用盡力氣,說出最后一句話,“咱們的人,只準咱們自己欺負。他突厥,算什麼……狗東西?也……也配……欺負咱們的人?”
……
注:寫過好幾本書,也寫過好幾次攻城圍城,以前總是從將軍的視角、統治者的視角寫。其實創作是忌諱重復的,所以這一次我想從普通百姓、普通士兵的角度寫。只因為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,他們其實才是最大的創造者、犧牲者。
張小莊抬手抹淚,淚水卻越抹越多,他喊著羅老二的名字,羅老二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。
怎麼辦,怎麼辦,他的大哥死了。
他孤苦無依,從小流落異鄉。
吃盡了苦頭受夠了罪,大哥說跟著我搶劫吧,自由自在吃喝不愁。可大哥也只是嘴上說得狠,最多要些贖金,從沒殺傷人命。
他們饑一頓飽一頓,就這麼過著。
后來綁錯了人,將軍抓他們從軍。大哥說當兵就當兵吧,賺幾個人頭,哥給你張羅個媳婦。
他就跟著大哥當兵,學騎馬學射箭,學著用這個沉重的弩弓。
可現在大哥死了,他該干什麼,該跟著誰?
淚眼模糊中,“啪”地一聲,一柄斷裂的彎刀掉在張小莊身旁。
他抬起頭,見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為他擋住了敵人的刀。
那男人救了他,卻也在高聲罵他。
“哭什麼?嚎哭不如報仇!”
看著對方的背影,張小莊聽出他的聲音。
這是他的將軍,葉長庚,是他和大哥都在跟隨的將軍。
葉長庚護在張小莊面前,一面砍殺敵兵,一面安排抗敵。
“不用再潑火油,合力擊殺賊兵。”
“守住通道,不準他們下城墻。”
“斥候呢?命令尹世才去救火!告訴他,百姓家的火滅不了,我就把他的刺史府點了!”
“你們圍在這里做什麼,還不快去?”
“我們——”一個兵丁抹掉臉上的血,對葉長庚道,“將軍您看,突厥兵退了。”
大唐城墻之下,突厥兵馬正潮水般退去,他們快速離開,全然不顧已經爬上城墻的袍澤。
“他們不是退兵,”葉長庚盯著遠處的賊兵,手掌按住城墻垛口,冷然道,“他們是出師不利,決定把云州城合圍。”
“時辰跟殿下說的一模一樣,突厥兵退了!”打探消息的青峰跑回來,先是報喜,接著報憂,“但是瞭望哨卡那里說,突厥兵在合圍。”
李策冰冷的臉上露出一絲嘲笑。
“原本圍城便是下策,該圍而不攻,等城內耗盡糧食飲水、用盡弓箭軍械,疲憊絕望,人困馬乏,內斗不斷,則不攻自破。突厥可汗賀魯是個急性子,必要攻一攻,試一試,試出攻城的難度,也便退了,開始合圍。”
雖然楚王料事如神,但青峰眼中還是掠過一絲擔憂。
這里缺醫少藥,殿下的傷還沒有好,實在不該困在云州。
“殿下,殿下!”門簾忽然被掀開,露出尹世才滿是黑炭的臉。
他看起來急切得很。
“突厥打不進來,開始圍城了。趁著他們還沒圍嚴實,殿下快走吧,到朔州去,不!直接到代州去,把傷養好。”
尹世才原本好好在府中躲著,他挖了個地窖,里面放滿吃的,把來到云州后娶的外室藏進去,聽到敵軍沖鋒,他就先躲著。
當然偶爾也要到外面看看,到處走一走,碰到人就大聲打招呼,問些有的沒的,讓大家知道他還在共同抗敵。
但是葉長庚這個完全不懂官場之道的,竟然讓他親自去救老百姓家里的火。
他磨蹭著不肯去,傳令的斥候直接給了他一個水桶,再架他脖子上一柄刀。
尹世才只得去救火,救完這家救那家,一根燒斷的木頭掉下來,差點送他上西天。
好不容易逃過一死,聽說突厥開始圍城了。
那就要繼續耗很久,耗到城內沒有糧食飲水,人人相食。
太可怕了,得把楚王送出去。
“本王就在城內,同大人一起守城。”李策溫聲拒絕。
尹世才有苦說不出。
你不走,我可怎麼走啊?
他真心實意地勸:“殿下您身份尊貴,萬不可有什麼閃失。還是先行一步吧,坐鎮后方,葉將軍安心,圣上也安心啊。”
青峰忍不住打斷了他的嘮叨:“你是自己想跑吧?你那個地窖也能搬走?”
尹世才心驚肉跳地噤聲,縮著脖子一臉驚惶。
你們怎麼什麼都知道呢?
你們……你們監視朝廷命官,不講規矩!
李策沒有恐嚇尹世才,他安慰對方道:“為防有奸細混入城池,本王派了幾個暗哨出去。尹刺史放心,瑣碎小事,本王不會上表朝廷的。”
尹世才支支吾吾,不敢再提出城的事,卻仍鎖著眉。
完了完了,這下真的得跟云州城共存亡了。
他上了裴氏的當了!
吏部尚書裴衍明明說過,云州是個好地方,隨便打幾次滋擾邊境的突厥,就能升官。
可突厥不是滋擾,是玩命了!
遲了!他還沒給自己準備棺材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