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?”裴茉睜著清澈明亮的眼睛,不明白葉長庚的意思。
葉長庚脫了衣服,裴茉的手指卻仍停在他身上。
那是他的胸口。
中衣單薄,裴茉的食指貼著葉長庚的皮膚,不敢動,小心謹慎地看著她的夫君。
她的眼睛濕漉漉的,眼底有一絲倔強,像花瓣被露水打濕,卻不太服輸地抬著頭。
單純無辜又堅強,讓人看不出心機深重。
但是——裴家派來監視自己的人,怎麼會沒有心機呢?
“我的意思是,”葉長庚唇角露出一絲笑容,“少夫人脫衣服的速度,太慢了。”
“嗯?”裴茉看著葉長庚,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,卻已是洞房花燭。她有許多話想和他說,有許多問題想問,卻什麼都說不出口。
葉長庚笑起來。
笑意里有些嘲弄。
“少夫人除了‘嗯’字,再說不出其他嗎?”
未等裴茉想好要說什麼,葉長庚已經把她打橫抱起,丟到床上。
被褥柔軟,裴茉整個人陷進去,她掙扎著要起身,卻正好迎上葉長庚,柔軟的唇印在他脖頸處,再“啊”地一聲跌回去。
“少夫人除了‘嗯’,還會‘啊’,”葉長庚松了一口氣般道,“看來不是啞巴。”
他的手下意識在脖頸間擦了擦,穩住忽然混亂一陣的心神。
裴茉躺在床上,定定地看著葉長庚,眼神中既有委屈,又有難過,接著她突然開始解衣。
她心中對葉長庚是充滿感激的。
感激他的施救,感激他送她回家保住她的名節,感激他娶了自己,帶自己離開那個沒有溫情的裴家。
家族的事情她不懂,她也不懂自己為何會被選中,來做奸細。
看葉長庚的模樣,八成是明白她的任務。
他不可能喜歡自己了,誰會喜歡一個用身體換取信任的女人?誰會喜歡刺探秘密的枕邊人?
裴茉一件件脫去衣服。
既然如此,她來完成自己的任務吧。
把這件夫妻之間的秘事,當作要完成的任務。
喜服和中衣脫去,露出繡著鴛鴦合歡的白色褻衣。
裴茉緊閉雙眼,忍住不哭。她感覺有些冷,意外的是,幾乎就是在她露出褻衣的一瞬間,一件錦被落下,蓋住了她的身體。
葉長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。
“你若不情愿……”他單手支著床,低頭看自己羞怯的妻子,“就算了。”
裴茉安靜地躺著,仿佛是一朵可被人任意采擷的花。
她咬緊嘴唇。
什麼叫算了?
悔婚嗎?把她送回去嗎?讓她淪為丈夫不愿意親近的笑柄嗎?
不管多難,從見到他的那一瞬間,裴茉便準備來走這條路。
艱難困苦,她自己走。
像那位西去的取經人一樣,走,走下去。
裴茉深吸一口氣,從錦被中探出一條白皙的手臂。
尋找著,手指碰到葉長庚的皮膚。
“來吧。”她的聲音很低,卻很堅定。
……
葉長庚的動作有些遲緩。
有關夫妻新婚夜要做什麼、怎麼做的事,他大約是知道的。
成婚前幾日,管家馮劫假裝無意,丟了一本書在他身邊。
不是畫風猥瑣的春宮圖,反而是一冊西漢的醫書《合陰陽》。
葉長庚覺得沒有必要,但還是翻著看了看。
書中主要講“四至五欲”,也就是說同房前做些什麼,能讓男女雙方氣血舒暢、身心愉悅。
主要是,讓妻子更愉悅。
看著拿出一種上戰場氣勢同房的裴茉,葉長庚知道她只是表面上英勇,其實怕得不行。
是自己之前太兇了嗎?
書里說無論男人在外如何,同房時,要溫柔。
想到這里,他試著握住裴茉的手。她的手有些涼,柔若無骨。
其實如果不是太子和裴家的事,他們兩個應該會很和睦。
葉長庚想起那時在絳州,她執拗中有些清冷的模樣。
聽說她在裴家并不受寵,謹小慎微、乖巧懂事地長大。
那麼這張清冷堅決的臉,如何才能露出書中所說的“五欲”情態呢。
葉長庚自知不是細心溫存的人。
他擅長在血流成河的戰場上,砍掉敵人的頭顱。卻不擅長在紅帳錦被內,體貼他的妻子。
要輕吻她的手指,讓她放松警惕嗎?
葉長庚試著親了親,裴茉并未拒絕。她的身體下意識微微蜷曲,可蜷曲的方向,朝著她的夫君。
葉長庚稍稍放心,有些后悔沒有把那本書多看幾遍。
接下來便把她拉入懷中,給她一個堅實的擁抱。
她在緊張,那便抱得久一點。久到懷中的她柔軟下來,像繞過巖石的溪水,溫潤乖巧。久到她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,咬著唇瓣的牙齒也露出來,臉頰有些紅,幾分羞怯,幾分隱忍。
那便再輕輕撫摸她的后背,力度不能大到像是抓握刀劍,要像在撫摸一只毛發干凈的小貓。
揉揉后背,摸摸脖頸,捏弄她的耳垂,握住她的細腰,貼向自己。撫摸中記住了她的體型,也喚醒了自己的悸動。
“別怕。”葉長庚讓自己耐心起來,控制自己的力量,時刻關注裴茉的神態。辨別她偶爾忍不住發出的聲音,是疼痛,還是喜歡。
龍鳳花燭在屋內靜靜燃燒。
要燃一整夜。
要讓雙燭流淌下的濕熱融為一體,滾燙、柔軟,然后慢慢凝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