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光是崔家,”有人斜睨葉長庚,眉眼中充滿嘲諷,“也給裴氏不少軍功,連送糧食和軍械的小官,只要姓裴,就贊賞有加謀求擢升。”
還有一個人的升遷讓眾人意想不到。
那便是擢升御史林清為御史中丞,掌蘭臺秘書。
早朝后,幾位朝臣向林清賀喜。
林清臉上倒沒有喜色,可能是因為今日一直在說晉升的事,沒留給他彈劾的機會。
有人恭維道:“大人從此后外督部刺史,內領侍御史,受公卿章奏,糾察百僚,令人敬佩又畏懼啊。”
林清板著臉,道:“今日竟然早早下朝,本官要彈劾太子懈怠朝事。”
話未說完,周圍的人便全都散了。
你不想活了,我們可不想死。你自己去彈劾太子,最好連皇帝也彈劾了吧。畢竟圣上已經病了太久,朝事全由太子決斷了。
突厥使團進京這日,并沒有得到大唐朝廷或百姓的熱烈歡迎。
使團步入明德門,便有百姓怒目而視。待他們走進朱雀大街,即便周圍有禁軍和武候護衛,也有人偷摸往使團的馬車上丟東西。
白羨魚斜了一眼,是爛菜葉。
白羨魚不想管。
爛菜葉而已,只當是酒樓的廚娘在樓上擇菜,不小心丟下來了。
再扔過來一團東西,是一件破衣服。
破衣服有什麼好扔的?
突厥使團大驚小怪地嚷嚷,白羨魚拿過來看了看,迅速扔掉。
這可不是普通的破衣服,這衣服上爬滿跳蚤,聞到味道就往人身上蹦。白羨魚下意識撓了撓胳膊,總覺得跳自己身上了。
不過這些百姓氣人的手段也太少了。
就沒人扔大糞嗎?楚王妃不巡街,街道無趣起來了呢。
想到此處,忽然聽到隊伍前“咚”地一聲巨響,煙霧炸開,馬匹揚蹄嘶鳴,向前沖去。
使團車隊亂成一團。
有人被發狂的馬匹拉著向前跑去,有人棄車跳下來,更多的人在高呼抓刺客。
為首的使臣剛剛站直,迎面而來是一把刀。
“殺了你這個惡賊!”刺客是個中年男人,沒有蒙面,也沒有什麼功夫。
他用煙花嚇亂使團,趁機刺殺使臣。
突厥使臣舉刀格擋,前兩招還落了下風,第三招后招招斃命,就要把男人斬殺在刀下。
關鍵時刻,白羨魚舉刀攔下對方,把男人救起。
“怎麼?”突厥使臣尖利地詢問,“你們是要袒護同族嗎?”
他說的是突厥話,鴻臚寺官員翻譯時,沒有把語氣翻譯出來,有氣無力甚至還偷偷翻白眼。
——“他說,‘你們是要袒護同族嘛。’”
“那倒不是,”白羨魚踢一腳刺客,“國有國法。我們會把刺客交京兆府查辦。”
突厥使臣當然不同意:“在我們突厥,可當場處死。”
白羨魚道:“是不是因為突厥沒有律法?”
鴻臚寺官員倒是把白羨魚的話翻譯得一字不差,連那種袒護自己人、瞧不起外族的神色,都露了出來。
突厥使臣嘰里呱啦又說了許多,白羨魚聽了半晌,問:“他說什麼?”
鴻臚寺官員道:“沒什麼,罵你呢。”
白羨魚冷笑一聲:“你告訴他,我是大唐武候長。辱罵大唐官員,也要抓進京兆府。”
鴻臚寺官員把這句話翻譯過去,突厥使臣面露怒色,正要發作,見車隊已重整完畢,只好收刀入鞘,罵罵咧咧上車。
這回他們連車簾都拉得嚴嚴實實,唯恐再丟進去別的什麼。
白羨魚把刺客交給隨從,繼續跟在車隊一邊。
“都別扔了,別扔了!”他嚇唬蠢蠢欲動的百姓,“和議呢!再扔把你們抓進去!”
“和議呢。”
緊鄰朱雀大道的樓臺上,葉嬌憑欄遠眺,看著車隊遠遠離去,神色復雜。
“嬌嬌覺得憋屈嗎?”
李策正跪坐在幾案前,耐心地煮一壺茶。
“我知道,他們肯認輸,肯退出長城,已經算咱們勝了。”葉嬌抱臂道,“不能怯戰懼戰,更不能好戰貪戰。國庫耗不起,百姓耗不起,就算把突厥人斬盡殺絕,也沒有意義。他們那塊兒地,連糧食都種不活。沒了突厥,還會有別的部落。”
李策露出激賞的目光。
葉嬌的視線也從車隊和白羨魚身上收回。
“我聽說……”她轉身靠在欄桿上,詢問李策,“又有人罵我哥了?說他拉攏朝臣?”
李策笑起來。
他這位妻子,護短得很。
“讓功勞給崔氏,是我的安排。給裴氏,應該是兄長想穩住裴氏。至于你……”他抿唇笑笑,“還沒有見過兄嫂嗎?”
葉嬌走過去,接過已晾得適口的茶水,嘟唇道:“我沒空。”
“嬌嬌沒空,怎麼約了舒文看蟋蟀?她拒絕了你,因為她是真沒空。”李策抬手,刮了刮葉嬌挺拔的鼻梁,哄她道,“你去吧,今日長公主設宴,有嬌嬌的請柬。”
葉嬌長嘆一聲。
她不太喜歡應酬,特別是宴會上常常有一半人都不認識,一半人話很多。
她不討厭話多,討厭那些人說個不停,影響上菜。
“等我吃飽了再去。”葉嬌妥協道。
李策含笑轉頭,示意站在門口警戒的青峰:“上菜。”
……
裴茉沒心思考慮飯菜是否合口。
這是她成婚后,第一次接到出席宴會的請柬。
她拿著請柬去見婆母,以為婆母會阻止她出門,沒想到婆母說姑娘家就該走動走動交些朋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