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裴茉低著頭。
“你想不想幫幫他?”裴蕊問。
幫他?
裴茉抬起頭。
她可以幫忙嗎?她身單力薄,不像楚王妃那樣,一身的本事和聰明才智。
……
長公主府外的坊街很寬敞。
受邀參加宴會的賓客停下馬車,再相互寒暄著,步入府邸。
但東宮的馬車是徑直入內的。管事命人拆下門欄,引著馬車平穩駛入,再攜仆從一起跪地,恭請太子妃下車。
太子妃牽著裴茉的手走下來,裴茉略一抬頭,便能看到周圍的目光。
敬畏、艷羨,甚至是淺淺的妒忌。
她想站得離裴蕊遠些,可這位身份尊貴的堂姐已經牽住她的手,小聲地叮囑。
“你想幫葉將軍,就得一切為他著想。他是武將,性子急了些,你要溫柔如水,哄得他開開心心的。心情好了,一切就都順利了。”
太子妃儀態端莊從容有度,聲音柔和,仿佛是裴茉的閨中密友,在說體己話。
裴茉咬唇不語。
只是溫柔些,就能幫到他了嗎?還以為會是什麼法寶,能讓他從這次的官司中抽身。
但太子妃似乎沒有惡意。裴茉心中的提防稍稍卸去。
“來人。”裴蕊又喚仆從。
立刻有位女官走上前,手中捧著數寸寬的錦盒。
太子妃接過錦盒,遞給裴茉,柔聲道:“這是安神香,宮中特制的。你的婢女呢?讓她收著。”
裴茉只帶來一位婢女,便是她從小的貼身丫頭文心。文心膽子小,先是跟在馬車后面,這會兒又跟在東宮十多位仆從的后面,不敢靠近。
裴茉推卻不受,太子妃按住她的手,低聲說話。
“傻瓜,這東西不值什麼。姐姐是要讓別人看看,你是我們裴家的,裴家的人,裴家人的女婿,都不能被別人欺負。
大理寺、京兆府,休想動葉將軍!我和太子,都會為你們撐腰!”
她的聲音雖低,卻鏗鏘有力,每一句都撞入裴茉心中,像是要給她厚厚的底氣。
裴茉受寵若驚般接下錦盒,再無推辭的理由。
步入宴會大廳,太子妃松開她的手,去找長公主李嫻雅敘話。
這里雖然不是皇宮,卻裝飾得富麗堂皇。因為駙馬三年喪期未過,沒有歌舞助興。略微下沉些的客廳正中,一位琴師正在撫琴。
琴聲清雅高潔,行云流水如珠落玉盤。
裴茉聽得認真。
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樂曲,只感覺到濃濃的情緒。
初時花團錦簇平安和順,后來漸起風波心底郁郁,也曾委曲求全默默忍受,到最后壓抑著的不甘越來越濃,終于突破心防。
憑什麼?憑什麼?憑你們實力強大不可戰勝嗎?我偏不信!我偏不服!我將蟄伏待動,直到找到你們的軟肋,一舉擊之。我將穿過漫漫長夜,得到屬于我的榮耀。若這黑夜無燈,我便燒掉自己做燈。即便眾叛親離,即便身死殞命,向前去!
一曲終了。
裴茉心神震動眼含淚水,率先起身鼓掌。
四周的賓客都在三五成群說話,只有長公主李嫻雅同裴茉一樣,專注地聽完樂曲。
李嫻雅的視線從樂師身上收回,并且對裴茉點頭微笑,以示歡迎。她的眼神中甚至劃過遇到知己的欣賞。
裴茉對她施禮,李嫻雅溫和地笑了笑,去同別的賓客說話。
“誥命夫人到了?宋尚書可還好嗎?”
“怎麼?陳夫人想讓本宮親自舞一曲?本宮倒是樂意,但若是皇兄聽說,非要打我一頓了。”
“咱們今日不談朝事,你那個遠房親戚的事兒,我可沒能耐管。”
李嫻雅走到哪里,哪里就熱鬧起來。她推杯換盞忙個不停,無論對方說什麼,都能從容應對。
裴茉不善言辭,忍不住看了又看,直到被兩位姑娘打斷。
姑娘們比裴茉年紀小些,雖然面生,卻莫名有些熟稔感。
裴茉心中微驚,猜出她們的身份。
“茉姐姐,我是瑤兒,這是萱兒,您歸寧那日我們去廟里上香了,沒能同姐姐敘話。”
果然,她們是裴茉生活在京都的繼姐妹。
為首的姑娘十三四歲,梳著雙髻,身材嬌小皮膚雪白,面帶笑容觀之可親。
她送上一個荷包,道:“這是我給姐姐做的禮物,祝姐姐幸福美滿。”
另一位名叫裴萱的,同樣送上禮物。
她們不光送禮,還敬酒。
裴瑤雙手奉上酒盞,道:“我們雖是姐妹,這麼些年卻很少見面。妹妹這酒是致歉,請姐姐飲了吧。”
裴茉端著酒盞,面露難色。
她曾經飲過酒,只一杯,便醉得不省人事,睡了兩日才醒。
“我不能飲酒。”裴茉把酒盞放下,道,“妹妹們的好意我心領了。咱們都是姐妹,些碎小事,無需致歉。”
眼見裴茉不喝,裴瑤嘟嘴道:“姐姐這是還在生我們的氣嗎?是不是因為這些年我們在京都,你在祖宅,心里怨恨我們?”
裴茉臉色微變。
“沒有,”她正色道,“想必父親在家中教過你們,君子應敬而無失,與人恭而有禮。我不吃酒,妹妹們強迫我吃,便是不知禮數了。”
這句話惹怒了裴瑤。
“我們來看望姐姐,給姐姐敬酒,竟要落個不知禮數的名聲嗎?”
裴茉臉頰微紅,想要反駁,卻知道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