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稟圣上,宰相家長子,名傅明燭。”
“他在為太子做事。”皇帝道。
“是。”高福垂頭道。
“太子是不做臟事的。”皇帝微微閉眼。
“老奴明白了。”高福的回答很簡潔,“宰相教子無方。”
傅明燭打了個噴嚏。
他有些尷尬地揉揉鼻梁,道:“天冷了。”
這是吏部尚書裴衍的書房,傅明燭身為晚輩,理應恭敬。
“的確是冷。”裴衍屋內燒著火爐,他把傅明燭帶來的書信丟進火中,有些不耐煩地道,“五百兩?”
“黃金。”傅明燭道,“不要銀票。”
裴衍扶額,揉了一陣,才道:“明日再拿吧,容我湊湊。”
“多謝大人了。”傅明燭施禮,退后幾步才轉身,可裴衍又把他叫住。
“你要勸著點太子,我知道他那里花銷大,但是我這里,也很難辦。不能總是寅吃卯糧。”
“放心,”傅明燭笑著保證,“事情很快就辦完了。”
事情很快就辦完了。
等除掉李策,太子登基,全天下的金銀,都是太子的。
還需要向裴衍支借嗎?忒丟面子了。
兩日后,楚王妃也站在了大理寺公堂上。
尹世才看著他們整整齊齊的一家三口人,更覺膽戰心驚。
這里沒有一個人好惹。
劉硯道:“本官連夜派人前往河東道,已查出河東道糧食漲價的真正原因。”
葉嬌道:“講。”
尹世才縮了縮脖子。
聽聽,她倒像是在審案,劉硯像在匯報案情了。
……
葉嬌自己也很奇怪。
她的確買走了糧食,可也讓馮劫安排人從河北道、河南道采購糧食,刨除運費,原價填補州縣義倉和官府常平倉虧空。
她填補的不比買走的少,可那些糧食去哪兒了?
劉硯查出了答案。
“有人以高出市價兩成的價格收糧,”他看一眼崔玉路,回答道,“所以百姓競相賣糧,甚至借貸搶購常平倉糧食,轉手便賣給糧販。
那些糧食被糧販帶走,河東道以南便立刻缺糧。”
這才是河東道南部缺糧的原因。
“是誰?”葉嬌問。
“還在查。”劉硯道,“沒查出是誰,但查出那些糧食運到北邊去了。”
“北邊?”葉長庚冷笑,“難不成是學我妹妹,捐作軍糧嗎?”
李策并未有多驚訝,淡淡道:“北邊賤賣糧食,南邊高價買糧。整個河東道,都在做這種虧本生意。等捉到那些人,一定要問問,他們哪兒來的銀子,是什麼家世,容得了如此揮霍。”
葉嬌點頭附和李策:“說不定家里有金礦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劉硯說著再次看向崔玉路,問,“崔寺卿,您看……”
“我看案子已經有了眉目,”崔玉路露出不想得罪人的神色,笑了笑,“楚王、楚王妃和葉將軍,雖有嫌疑,卻也不至于拘押受審。不如都先回去,待本官和劉府尹差人去河東道查實,自有公斷。”
“最好快點,”李策催促道,“本王該離京就藩。”
“快些,”葉長庚也催,“兵部那邊讓我歇在家里,閑得人心里發慌。”
葉嬌見他們都催,覺得自己也該催催,跟著道:“對,快些,天涼了,再來幾次大理寺,我就要被凍出風寒。”
聽葉嬌說風寒,尹世才的脖子往棉被里縮了縮。
而胡稼怔怔地站在大理寺公堂,面色蒼白,神情交織著困惑和恐懼,久久沒有說話。
“要快!”崔玉路也抿唇點頭。
快!
世間的陰謀詭計需要慢慢籌謀,它們常常纏繞在一起,攪渾池水掩埋真相。
只有快,快得像一柄利劍,才能斬開迷霧、斬斷水流,露出下面清澈的沙石。
大理寺官差手持上令,白日催馬奔馳,夜晚舉火照路,晝夜不停向北進發。
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更何況大理寺開堂審案,并未瞞著任何人。
“河東道南邊,有人高價買糧?”
太子已許久不回東宮,今日回來,召戶部官員問話。
那戶部官員唯唯諾諾,答不清楚。
李璋揮手讓他離開,又喚傅明燭。
“你做的嗎?”
傅明燭矢口否認:“殿下說過,北部的案子不能牽扯到楚王妃,我怎麼敢?”
但是能神不知鬼不覺買走葉嬌送到河東道的糧食,又推波助瀾哄抬物價,這樣的本事,李璋只能想到兩個人。
“不是我做的。”
李璨被太子宣召,卻姍姍來遲。見到李璋,主動回答這個問題。
“劉硯會查出什麼?”李璋問,“我不明白這件事跟云州賣糧案有什麼關系。”
“我也不明白,”李璨道,“所以我已經命人去阻止官差。在我們弄清楚事情之前,不能讓官差到達云州。”
“來得及嗎?”李璋神色焦躁。
處處挖陷阱的人,最怕路上還有別人在挖陷阱。
“來得及。”李璨道,“除非大理寺官差飛過去。”
“會有人攔嗎?”離開大理寺回家的路上,葉嬌也在問。
“會。”李策和葉長庚異口同聲。
“可大理寺的官差已經出發了,”葉嬌道,“我看劉硯那樣子,恨不得讓他飛過去。”
查案要快,以免歹人另謀退路。
云州距京都千里之遙,劉硯怕路上出事,派出三名官差,通知沿路驛站保護。他已經思慮周全,就差給這些官差插上一對翅膀。
“信鴿可以飛過去,”李策走慢一步,牽住葉嬌的手,道,“他們只需要放信鴿過去,讓人提前等在官道上,刺殺官差即可。”
“那怎麼辦?”葉嬌急得想要找馬,“我去吧!我這會兒就去追官差,我把他護送到云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