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這一趟,就是送東西,送完就走,絕不捆你回京。”
李璟想了想,葉嬌向來直來直去,的確不像李策那樣多謀善斷愛騙人。
他半信半疑,靠近葉嬌,道:“誰不知道小九摳門兒?你老實告訴我,送的這些,為了什麼?”
葉嬌咬唇不語,神色突然由晴轉陰,一雙清澈水潤的眼眸漸漸積蓄淚水。她抬起手,努力揉了揉眼,吸吸并不存在的鼻涕,委屈、難過、害怕,剎那間,許多情緒一瞬間涌上來,讓她高仰的頭緩緩低下來。
她的雙手要麼揉眼要麼攥緊衣服,嘴唇微動,卻并不說話。
李璟漸漸急了。
“怎麼了啊?”他問道,“我是聽說,有個什麼賣糧案,牽扯到你們,但也聽說,沒事了、審完了。葉將軍的確在牢里吃了幾天苦,但我的小九,應該沒人敢惹的。”
“的確是沒事。”葉嬌泫然欲泣,哽咽道,“我回去了。”
她說著轉身,衣袖被崔錦兒抓住。
“到底是什麼事?快說!”如果不是肚子大,崔錦兒就要跳起來。
“五哥……”葉嬌抬眼看著李璟,求助道,“京都局勢兇險,我們需要你幫忙。”
“需要……我?”李璟呆呆地看著葉嬌,不太明白自己這個總是惹禍的累贅,怎麼就突然這麼重要了。
他那個殺伐決斷詭計多端八面玲瓏深不可測的弟弟,需要他?
是因為——
李璟看看自己的妻子,又看崔頤,他們目光如炬,照進李璟心里,瞬間照得透亮。
因為監國。
他若監國,他的小九弟弟,就可以像螃蟹那樣——橫著走!
誰敢欺負?
可是……
李璟使勁兒撓頭,道:“能不能去求求父皇,改一改……早朝的時間?”
“殿下想改到幾時?”崔頤大喜過望,開口說話,并且在心里把歷朝歷代的上朝時間想了一遍,好知會朝臣,讓他們配合,定個最晚的時辰。
“嗯,”李璟抬頭,認真道,“晌午成嗎?”
話音未落,屁股上就被崔錦兒推了一下。
“晌午?你怎麼不說傍晚?快去!去晚了,九弟還不知道要遭什麼迫害!”崔錦兒推著李璟向外走,甚至都不讓李璟換套衣服。
“還有,”崔頤安排,“去追傳旨內侍,就說殿下接旨謝恩,接旨謝恩!”
太好了,就算趕鴨子上架,也要把李璟趕上去。
先占住監國的位置,至于朝政,慢慢學。
圣旨傳進安國公府。
府中眾人跪地聽旨,為葉夫人獲封誥命夫人歡天喜地,也為葉長庚右遷劍南道節度使,生出又要別離的不舍。
葉長庚撩簾回房,見裴茉坐在燭火前,靜靜看書。
他想到剛剛得到的消息,收起眼眸中的懷疑,走到裴茉面前。
夫君靠近,裴茉抬頭,略有些吃驚道:“你回來了?飯還熱著,就在廂房。”
“我吃過了,”葉長庚板著臉,“我要去劍南道了,明日啟程。”
裴茉也應該知道這個消息,無論是從傳旨內侍口中,還是從太子妃送來的信里。
聽說秦嬤嬤今日到東宮去,帶回了太子妃的信。
只是不清楚信中的內容。
“妾身知道,”裴茉低眉道,“所以妾身已經收拾好行李,要同將軍一起,去劍南道。”
葉長庚屏息,唇角的笑意有些冷。
這便是東宮的安排吧?讓裴茉隨行,寸步不離地繼續監視他。
……
晚風吹進屋子,翻動書頁,也拂動裴茉柔順的發絲。
她已經站起身,落落大方、神色柔和卻又堅定。
“劍南道有瘟疫,”葉長庚并未拒絕,只是道,“十死九生。”
“妾身聽說了,”裴茉雙手交握,道,“書上說,夫妻要同心同德、患難與共。”
葉長庚挪開視線,簡單點頭,算作答應。
裴茉喜歡看書,似乎奉行書上說的全部道理。可書上還說“結發為夫妻,恩愛兩不疑”呢,但他們之間,必然充滿猜忌懷疑。
第二日清晨,裴茉的父母到了。
裴茉的生父裴繼業,任禮部祀部郎中,正五品。
裴繼業四十有余,或許是勞心勞力的緣故,看上去略顯老些。
他的衣服一絲不茍,因為在禮部做事,注重儀表禮節。
裴繼業常常繃著臉,沒有笑意。見到葉長庚,難得地笑笑,道:“聽說你們要去劍南道履職,家里備了些除濕消腫、健脾利胃的藥材,特地送來。”
葉長庚道了聲謝,裴繼業欲言又止,呷了口茶。
葉長庚知道是怎麼回事,主動道:“前些日子禮部尚書致仕,鄒進榮升,但鄒進禮部侍郎的位置,還空著吧?”
只要是在朝為官,無不希望自己能步步高升。裴繼業在禮部郎中的位置上熬了十年,才等來這個升遷的機會。
但只要是機會,就有許多人爭搶。
裴繼業眼中光芒大勝,充滿期望道:“正是。”
“原本小婿想向宰相推舉岳父,不過……”葉長庚吹了吹茶盞內的浮葉,不像平日那般快人快語,拖得裴繼業有些著急,才道,“想到岳父有吏部尚書大人裴衍的關系,想必不太需要小婿。”
吏部乃尚書省六部之首,掌文選、勛封、考課。官員晉升削職,也都要通過吏部。
裴繼業有些失望,放下茶盞,干笑道:“不瞞將軍,如今裴氏人才濟濟,在朝為官者多如過江之鯽,裴尚書那里,有些顧不過來啊。”
“所以——”葉長庚話鋒一轉,笑了笑,“我還是覺得舉賢不避親,向宰相推舉了岳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