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敦?”
“那可是突厥的王后。”
“這麼重要的事,不是該先由政事堂議論,再同圣上商議的嗎?怎麼就這麼在朝堂上問出來了?”
長公主性格倔強,怎麼會同意女兒遠嫁?怎麼趙王第一日上朝,就扔給他這麼大一個燙手山芋呢?
宰相是何居心?
無論朝臣怎麼低聲議論,傅謙都抬起頭,等候李璟回答。突厥使臣聽到提起這個,也連忙出列,介紹自己。
“鄙人突厥使團正使巴什圖恭請圣安,請殿下安。突厥愿同大唐休戰,愿以重禮,求娶長公主之女,結為親族。”
李璟心中如有鼓響震耳欲聾,那鼓像是戰場上的鼓,鼓聲越來越近,鼓點越來越急,兵馬就在眼前,可他毫無辦法。
求娶舒文?姑母答應嗎?怎麼突厥如此目標明確?李璟心中亂成一團,只好問宰相道:“有問過長公主府嗎?”
“已經問過,”傅謙道,“長公主應下了。”
竟然——
長公主應下了,舒文呢?他那個表妹雖然看似乖巧,實則倔強得很。但顯然舒文沒有資格拒絕。
李璟恨不得現在就跑去長公主府,問問舒文真的想遠嫁千里之外,且嫁給老頭子嗎?
但他不能,他只能繼續坐著,避開談論此事,問傅謙道:“外事暫且不論,先談國事吧。除了這個,宰相還有事嗎?”
李璟用眼神警告傅謙。
你最好是沒有事!
我要去長公主府找表妹了。
宰相似乎沒有看到李璟的目光,舉起笏板,道:“臨近歲末,戶部清算各部開支,吏部超支五十萬貫、工部超支二十五萬貫、禮部結余三十萬貫、兵部超支三百一十萬貫、戶部超支十五萬貫、刑部未超未余。
又有各藩國進貢金銀玉器人奴等物,折算約有四十三萬貫。又有海外商稅市稅新得一百六十一萬貫。微臣請問殿下,如何給各部撥款,撥多少,次序如何?”
傅謙聲音洪亮,每個數字都說得明白,可聽進朝臣耳中,卻“嗡嗡”直響。
瘋了吧?這是要考趙王算術嗎?干脆把趙王在國子監的夫子拘過來,重打五十大板吧?
歲末各部撥款的事情,常常要議上十日,吵上十日,氣暈幾個朝臣,才能罷休。
完了,要麼是宰相同突厥合謀,要讓大唐皇子丟臉;要麼是宰相兒子被抓,宰相也不想活了。
不管朝臣怎麼一邊猜想,一邊忍下頓足質疑的沖動,宰相傅謙都微微抬頭,恭敬地看著李璟,等待他的命令。
趙王李璟側坐御椅,身子前傾,緊張得差點站起身,又強迫自己坐回去。
他在心里拼命計算,五十加二十五減三十……算了拉倒吧,他連自己家里有多少錢都算不清楚。
李璟的手指摳弄御案,險些掰斷一個木雕龍頭。他的視線努力尋找,沒找到李策的身影。而傅謙再次追問道:“殿下?”
殿你娘的殿。
李璟怒視傅謙,先咳嗽了幾聲拖延時間,突然心中一亮有了主意,道:“依宰相見,該當如何?”
你踢給我一個問題,我踢回給你。
傅謙早有準備,立刻回答道:“如今收支不能相抵,而兵部超支最多。其他各部,略支些銀子,年節前,勉強能夠運轉。但是兵部,恐怕不能給那麼多。”
傅謙剛說完這句,兵部尚書宋守節便出言反駁。
“我兵部開支大,是因為今年同突厥打仗的緣故。
怎麼守河山有兵部,支銀子讓先欠著?閣老的安排,兵部不服。”
他說完尚不解氣,轉頭尋找姜敏。
姜敏近日在家侍奉母親,沒有這個助力,吵架有些困難。
當著突厥使節的面,說起同突厥打仗超支了銀子,這聽起來像是一種示弱。
宋守節很快意識到這個,又咳嗽一聲道:“不過大唐的兵部只管打仗,就算餓死在戰場上,也會生吞敵軍的肉,飲敵軍的血,把仗打贏。一切……都看圣上和殿下如何安排吧!”
突厥使臣巴什圖樂見大唐朝廷吵架,似笑非笑,歪著嘴角。聽說宋守節要訓誡唐軍吃敵軍的肉,又頓時肅然不語,站直了些。
“巴什圖?”
高處有人喚他的名字,突厥使臣連忙抬頭,應道:“在。”
“本王聽你說,你突厥要以重金求娶長公主之女,對嗎?”
“是。”巴什圖有些倨傲。
仗,的確是他們打輸了。
但他明白,大唐也不想打仗虛耗國庫,所以會愿意和議。
至于為何要娶舒文,自然有他們的道理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李璟扭頭看向宰相,問,“兵部超支……多少來著?”
“回殿下,三百一十萬貫。”
“好,”李璟起身,猛拍一下御案,道,“就由你突厥拿三百一十萬貫,作為迎娶大唐宗室女的聘禮吧!”
滿朝皆驚。
突厥使臣目瞪口呆。
三百一十萬貫!跟我們打仗造成的虧空,讓我們自己來填?
我們花錢……打自己?
你……不是開玩笑吧?
……
注:知道大家會去算這個錢,我就先幫大家算了。唐朝天寶年間,財政賦稅收入大概有1053萬貫。不用物價橫向對比,就按現在全國的財政收入比例換算,李璟要的聘禮大約是7萬億。
這才叫做天價彩禮。
適才大唐宰相報出各部超支或者結余時,突厥使臣便已如遭雷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