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才沒有被累死。”
聽到夸獎,劉振垂下頭,神色激動。
“管仲。”李策開口,打斷了李璟的東拉西扯。
“管仲怎麼了?”李璟問。
“我是說鹽鐵專賣。”李策抬頭。
他站在書案前,手里拿著戶部的奏折,微微偏頭看過來。
皇宮里點著無數根蠟燭,燭光照亮他的臉。他眼中的清輝像北辰星般閃爍,白皙的臉頰緊繃,隱隱有盤弓錯馬般的力量,蓄勢待發。
從焦急憤怒,到從容有度,似乎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。
他耐心地同李璟說話,像在教導不諳世事的孩童:“鹽鐵專賣,自春秋時期齊國開始。管仲提出‘官山海’之策,既無形中征稅,又能提防民間私造兵器、反叛朝廷。”
“我就說嘛!”李璟斜躺著拍大腿,“我就說這事兒嚴重!安國公府怎麼敢私販鐵器呢?戶部說,河南道鹽鐵轉運使和洛陽府尹聯手,從安國公府的船只上,整整查出來十船生鐵。十船!”
鑄造兵器,首先便需要有生鐵。
這件事的確大,若不是有李璟在,或許刑部已經插手,要細查安國公府了。
李策看了一眼外面。
夜色漆黑如墨,不知道葉嬌走到哪里了。
安國公府只剩下岳母和葉柔,李策若離開,她們就孤立無援了。
“把船駛回蒲州渡口。”李策下令道。
蒲州,是距離京都最近的渡口。
見他有了辦法,李璟伸了個懶腰。內侍劉振連忙為他蓋上被子,李璟閉上眼,道:“距離上朝還有……”
“兩個半時辰。”
“啊——”李璟哀嚎一聲,也不去寢殿,就在這里睡下了。
燭光太亮,他蒙住頭。
天色剛亮,葉嬌便繼續前行。
她帶的人不多,但個個身手了得。
葉嬌打定主意,若見扶風,就把她抓起來,打得半死,再扭送官府。
若路上遇到趁瘟疫橫行打家劫舍的,就直接打死。
好在這一路都很太平——也可能是看他們聲勢浩大,無人敢搶。
不過第二日,她遇到了連夜追來的青峰。
青峰喘著氣,臉色通紅,嘴唇干裂出血,騎馬攔在正前方,道:“王妃,殿下請您回去。”
“為什麼?”葉嬌問。
“殿下說,”青峰接過葉嬌遞來的水,飲了一口,沙啞的喉嚨才能正常說話,“殿下說劍南道危險,讓卑職無論如何,攔住王妃。”
“我不回去。”葉嬌斬釘截鐵。
青峰只怔了一瞬,絲毫沒有驚訝,也沒有勸說,順從道:“好吧。”
他調轉馬頭,走在葉嬌隊伍的最前面。
既然無法阻止,那便帶頭引路吧。連殿下都管不住的人,他能嗎?
他可不是神仙。
葉嬌的護衛目瞪口呆。
這就是你說的“無論如何攔住王妃”?你的無論如何,也太簡單了些。
葉嬌倒是神情輕松,讓青峰換一匹馬,可以快些。
“有多余的馬嗎?”他抹把汗問。
“有一堆。”葉嬌笑著揚眉。
與此同時,太子李璋收到了雍州寄來的飛鴿傳書。
刺客扶風炸傷葉嬌護衛,葉嬌奔往劍南道!
李璋松弛的神色一瞬間緊張。
“她到哪兒了?”李璋喃喃自語,突然驚醒般看向外面,吩咐道,“去攔!不準她來劍南道!”
護衛聽命離去,李璋一遍遍看那個小紙條,緊握紙條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。
“殿下,您是擔心楚王妃知道袁承嗣的事嗎?”
心腹隨從見他坐立不安,小心地問。
李璋猛然轉頭,目光如火。
“劍南道有瘟疫!瘟疫!”
他心急如焚,猶豫片刻,便迅速向外跑去。
……
離開京都進入山南道,山丘便多起來。有些官道穿山而過,在窄窄的峽谷間蜿蜒曲折。
等繼續向南進入劍南道,一路還算通暢的官道突然堵了。
許多巨石堆砌在峽谷間,把道路堵得嚴絲合縫。兩側是崇山峻嶺,葉嬌勒馬而停,詢問青峰。
“有別的路嗎?”
青峰攤開輿圖,仔細看看,便道:“請王妃在這里等待,我帶人去探探別的路。”
青峰離去,其余人試圖搬動石塊。一路風馳電掣的馬匹,得以在道旁歇息,吃些草料。
葉嬌拉下擋風的帽兜,露出一張出塵絕色的臉。
這張臉此時憂心忡忡。
王遷山已傳訊多日,李北辰怎麼樣了?有沒有染病?太子有沒有發現他的身份?
應該不會吧?李璋那樣的人,肯定遠遠躲著,不肯走入疫區。
但是別人呢?從京都去了好些醫者。
葉嬌憂心忡忡,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石,恨不得把當地官員揪出來,問問他這條路是怎麼回事。
隨從挪不動巨石,青峰回來,也說無法繞道。
“這是通往綿州的必經之路,繞道會耽誤三日以上。”
“這一看就是故意堵路!”葉嬌罵道,“是哪個黑心爛肺的王八羔子干的?”
她并未在原地糾結太久,只微微蹙眉,便果斷道:“棄馬!帶上隨身藥材食物,翻過去。”
一行十多人翻過石堆,不免身上都沾上了些塵土。他們拍打塵土跳下石頭,走出雜草灌木遮擋的窄路,便見對面的路也不暢通。
這次堵路的,是人。
數十衛士陣列道旁,雖然身上穿的不是朝廷制服,但只要細看一眼,便知道絕不是江湖人士。
那種威風凜凜的氣勢,要麼是禁軍,要麼是私兵。
為首的男人腰佩大刀,走上前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