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家那二小子,不是還……”
有人向后轉身飛奔離開,驚慌失措地去確認這個消息。
而縣衙大門,終于開了。
綿州刺史徐功役站在兩個兵士身后,手中握著弩弓,看向駿馬上端坐的女子,驚訝道:“楚王妃?你怎麼回來了?”
葉嬌神色悲憤,盯著眼前人面獸心的官員,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、剁成肉泥。
幸好她來了。
而她原本,正快馬加鞭趕回京城。
太子李璋要求所有車隊編在一起,速度很快。離開綿州境的那個晚上,原本要連夜趕路的,可天空突現異象。
一道白色的光芒,從西向東,穿房宿而過。
“房宿”四星如駕車馬匹,被稱作“天駟”,象征天子明堂,蒼龍腹部。白光穿腹而過,隱隱夾雜一絲紅色,太子幕僚說,天象大兇,還是不要趕路為好。
因此,他們歇了一夜。
天將亮時,李北辰來了。
他是個機靈孩子。
他沉住氣,沒有大張旗鼓找人,而是騎著馬,混在因為官道開放而南來北往的民眾中。
等到了太子一行人的車隊前,他認出葉嬌的一個護衛,這才悄悄靠近。
葉嬌沒有耽擱,迅速集結護衛,上馬返回。
太子攔住了她。
“你到哪兒去?”他毫不掩飾臉上關切又緊張的神情。
“王遷山出事了,”葉嬌道,“我回去看護他。”
李璋的目光落在李北辰身上,眼神突然警覺,他走近一步,抬手要掀李北辰的遮面。
葉嬌攔住了他。
她的手死死抓住李璋的手臂,阻止他的動作,道:“太子殿下不著急回京嗎?”
這是他們之間,第一次如此密切的接觸。
葉嬌是練武之人,手勁很大。
但是李璋覺得,這更像是她牽住了自己的手臂。
他神色動容,仰頭看著騎在馬上的葉嬌,溫聲勸道:“本宮派人去救王遷山,你跟本宮回去。劍南道還很危險。”
不,劍南道從來都不危險。
讓劍南道危險的,是肆虐擴散的瘟疫,是草菅人命的狗官。
幸好太子那時收到了來自京都的消息,說楚王在朝堂上當場舉證,彈劾太子同裴氏沆瀣一氣、貪腐賣官。
李璋大驚失色。
他猶豫再三,神色變換幾次,見葉嬌去意已決,無法阻攔,只能策馬離開。
但葉嬌一直擔心,埋人案跟太子有關。
如果有關,就必須要快。
快到太子來不及反應,快到如迅雷劈下,妖魔鬼怪無所遁形。
“徐功役!”葉嬌手中的箭射出去,“我回來帶你去面圣!”
“擋住她!”徐功役躲在兵士身后,下令道,“殺了這些歹徒!”
怕什麼?
他的人更多!
不過是一個王妃罷了,聽說楚王都要死了,楚王妃又有何懼?
但是忽然有亂糟糟的腳步聲傳來。
那是肅縣的百姓。
他們沒有兵器。
他們舉著棍,舉著鎬,舉著鋤頭。他們神情悲憤,他們眾志成城。
“徐大人,你真的活埋人啊!”
“胡說!”徐功役反駁,“別聽妖女胡扯。”
“癘人坊的病患都跑到城外了!”他們群情激奮,“你真的活埋人!狗官你不得好死!”
“還有……”其中一人擋在葉嬌身前,“她不是妖女,她是楚王妃!是她救了我們的家人!”
“楚王妃!楚王妃!”
有人高呼有人跪地,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吸引來更多的百姓,徐功役尖聲下令:“打!把這些捏造事實,持械造反的刁民打出肅縣!”
一片混戰。
葉嬌的人盡量撐在前面,不讓那些百姓受傷。
然而綿州兵馬人多勢眾,早有準備。葉嬌的護衛連連死傷。
她知道再這麼打下去,就撐不住了。
擒賊先擒王。
葉嬌索性沖進敵軍陣營,去抓徐功役。
“殺了她!”
徐功役一面逃跑,一面下令。
兵士圍上來。
葉嬌的箭已經用完,揮刀太多,手有些麻。
然而她知道,她必須制服對方,不然這肅州城,便猶如地獄。這里的百姓,便如同螻蟻。
外面響起混亂的馬蹄聲。
徐功役大喜,道:“援軍來了。”
葉嬌心急如焚轉身,臉上瞬間露出喜色。
所謂的援軍已經露面。
為首那人開始破口大罵。
“是誰坑殺無辜百姓?”劍南道節度使葉長庚的馬鞭在空中甩打,聲音震耳欲聾。
“是誰辜負皇恩理當處死?”葉長庚翻身下馬,揮刀砍倒攔住他的兵士,毫無阻礙般蹚過人群,來到葉嬌身邊。
他忍了忍,最后一句話沒有罵出口。
——是哪個遭雷劈的,敢欺負我妹妹?
……
葉長庚不是獨自一人來的。
出綿州境,他用兵符調來的兵馬便到了。
劍南道有四萬兵馬,葉長庚只調兩千,原想著用來保護他順利到達治所。
結果朱彥追來了。
朱彥說肅縣在活埋病患。
葉長庚立刻掉轉馬頭,奔向肅縣。
朱彥又說王發財先去找楚王妃了,很可能楚王妃已經遇險。
葉長庚把刀丟給朱彥,讓他磨快點。
在馬匹上磨刀,朱彥還是第一次。他剛找到磨刀石,葉長庚便又奪回刀,唯恐耽誤了時間。
還好,還好,他趕來了。
綿州刺史徐功役被五花大綁,拴在縣衙門口。
他臉色蒼白,說自己是被人誣陷,說要彈劾楚王妃亂政,說葉長庚侮辱下官,話未說完,“啪”地一聲,什麼東西砸在他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