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沖過去!”有人喊。
“打過去!”更多的人附和。
葉嬌讓他們稍安勿躁。
“我既然帶你們出來,就不能讓你們被人欺負。他們有刀有劍,這麼闖過去,傷了死了,只能讓歹人高興。”
“那我們怎麼辦?”百姓問,神色悲憤。
“告狀不一定要去京城,”葉嬌抬手一指,道,“這里是巴州,就去巴州告吧!看看這巴州刺史,能不能為大家主持公道。”
葉嬌一呼百應,守在官道上的衛士嚴陣以待,可卻見那些新來的百姓只吃了一頓飯,便呼呼啦啦跑完了。
連帶葉嬌,都向后轉身,跑了個無影無蹤。
“這……”
他們面面相覷。
“難道他們回劍南道了?”
“看那個方向,不會是去巴州吧?”
巴州刺史從床上跳下來,午休被鼓聲驚醒,只覺得心臟狂跳,差點暈厥過去。
“怎麼了怎麼了?”
他當然知道葉嬌被攔在巴州旁邊的官道上,因為是太子下的命令,且不準傷害葉嬌,他干脆沒有出面,躲在府衙。
沒想到怕什麼,來什麼。
且來的不是葉嬌自己。
鼎鼎大名的楚王妃身后,至少有一百多人。
而楚王妃自己,正興致勃勃,雙手拿著鼓槌,一個勁兒地敲擊府衙外的鳴冤鼓。
沒人敢攔她。
一半衛士驚訝于她太美麗,看呆了。
一半衛士害怕她的名頭,甚至想幫她敲幾下,早點把刺史喊出來。
巴州刺史哭喪著臉,走近葉嬌,道:“楚王妃,您別敲了,請您借一步說話。”
葉嬌扔下鼓槌,跟著他走了幾步。
巴州刺史道:“下官建議,您還是扔下這些人,趕緊回京吧。”
“回京做什麼?”葉嬌道。
“下官今日剛得到消息,”巴州刺史道,“說是圣上病危,太子主政,您的夫君楚王殿下,被幽禁在府中,出不來了。”
葉嬌的神色頓時變了。
巴州刺史有了希望:“下官這里有最快的馬。”
趕緊騎上馬,跑路吧!
百姓哪有夫君重要啊!
……
巴州刺史司馬瑞四十來歲,滿臉含笑畢恭畢敬,勸道:“楚王被幽禁王府,楚王妃您怎麼能在這里浪費時間呢?”
葉嬌擔憂道:“刺史大人有辦法讓我回京嗎?官道堵著,你不知道嗎?”
司馬瑞當然知道,堵葉嬌的兵馬,還是太子從他這里調去的。
太子讓堵住葉嬌,又不準傷害葉嬌,這事兒難辦得很。司馬瑞琢磨了好幾天,隱約猜出了太子的意思。
要殺了人家男人,娶寡婦唄。
葉嬌也是奇怪,從哪兒弄來這麼多百姓啊?
司馬瑞只好哄騙道:“楚王妃驅散這些百姓,本官試試,親自帶著您,回京都去。”
反正楚王也被關著,回去把葉嬌送給太子,不就行了?
說不定等到了京都,太子就是皇帝了。
想到能為新帝辦事,司馬瑞心里一陣激動。他扶了扶官帽,看一眼自己的官服,喚人準備馬車。
哪知葉嬌道:“你知道這些百姓是哪里人,知道我為何擊鼓嗎?”
司馬瑞怔住,這才認真看了看這些人。
哪里人?
聽口音,像是劍南道那邊的。
看面色,似乎都有些大病初愈的樣子。
司馬瑞頓時汗毛倒豎,下意識便捂住口鼻,道:“楚,楚王妃,您怎麼把疫患帶來了?路上,路上沒人攔嗎?”
沒人攔,是因為葉嬌派人去接,說他們都是楚王府的人。
這些人的病早就好了,遲遲不愈的,是他們的家人。
“他們沒有病,”葉嬌說著向這些人看過去,道,“我來向大人介紹一下。
張漢——”
一個黑瘦的男人應了一聲,擠出人群。
“他是綿州人,”葉嬌道,“他的母親疫病一直沒好,卻不是死于疫病。”
“不是死于疫病?那是什麼?”司馬瑞問。
葉嬌沒有回答,又喊:“劉大女。”
劉大女走出來,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。她的懷里抱著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,頭發亂亂地挽了個髻,面色凄楚。
“她的丈夫疫病一直沒好,卻不是死于疫病。”
葉嬌連連介紹了許多人。
“他的兒子疫病一直沒好,卻不是死于疫病。”
“他的妹妹疫病一直沒好,卻不是死于疫病。”
……
他們的父母親人,丈夫妻子,都生了疫病,卻不是死于疫病。
司馬瑞的手從嘴邊移開,指著他們,瞪大眼問:“什麼意思?到底都是怎麼死的?”
“被活埋的。”葉嬌道,“綿州刺史徐功役,為了早日肅清瘟疫,把他們還活著的親人,挖了個坑埋了。這是我今日擊鼓的原因,這是我急于進京的原因。大人,這個案子你接不接?你要是不接,就讓巴州那些堵在官道上的兵馬,全都滾開!我自己到京都去,我帶著這些劍南道的百姓,去討一個公道!”
“徐……徐功役?”司馬瑞瞠目結舌,在滔天大案前,有些顫抖。
真是徐功役做的嗎?
他見過徐功役,那是個沒有什麼主見的文官。
山南道官員都知道,太子派人快馬加鞭向京都報喜,說是瘟疫肅清,返回京都。
沿路百姓都在恭賀,感激太子只身涉險、護佑百姓。
迫不及待要肅清瘟疫的,只有徐功役嗎?
徐功役真敢自作主張,釀下慘案嗎?
司馬瑞額上冷汗直冒,他猶豫著,糾結著,給自己找著借口。
“不是下官不接,實在是因為,本官是巴州刺史,官職低微,沒有資格審綿州的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