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璋即位,大唐必亡——”
姜敏突然就想打林清一棍子,但他忍下來,等到了太子的答復。
“你說本宮目無王法,本宮便依律,讓你死在宮里。”李璋語氣沉沉,說這話時,甚至還看了一眼葉嬌。
而葉嬌正用手帕裹住李璨的斷手。她神情沉靜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姜敏聞言立刻喊人。
禁軍歸兵部管束,他喚來相熟的兩人,命他們把林清拖走。
林清被拽住胳膊,雙腿拖在地上,他苦苦掙扎,大喊“太子當廢”,被禁軍幾拳打掉牙齒,打爛舌頭,終于拉了下去。
這里終于安靜了。
李璋很滿意。
姜敏說不上滿意,只是覺得總算輪到他說話。
“臣有本奏。”他對太子鄭重施禮。
李璋已不在乎他們要奏什麼。但姜敏剛才話里話外,都是對他的維護。所以李璋想要聽一聽。
“講。”他道。
姜敏理順官服,扶正官帽,甚至都沒有下跪,直直地看著李璋,道:“臣請廢太子。”
他說話的語速比林清更快,說話的聲音比林清更大。仿佛要讓這聲音傳入大明宮去,喚醒病危的皇帝陛下。
“太子你,欺瞞朝廷、貪贓枉法、結黨營私、賣官鬻爵、草芥人命、殘暴不仁;太子你,作惡多端、罄竹難書、悖逆不孝、六親不認、大逆不道、喪盡天良!圣上不廢你,是因為圣上被你蒙蔽,被你欺騙,是因為圣上昏迷著,看不到聽不見。但臣是大唐的朝臣,臣是圣上的朝臣,臣請諫廢太子!臣可杖可殺!但太子你哄騙不了人心!哄騙不了百姓!水能載舟,亦能覆舟!傷天害理,報應不爽!”
姜敏大氣不喘說出這許多話。
太子李璋聽到一半,便已經翻身下馬。他手提長刀向姜敏走來,尚未近前,便已經舉起刀,然后一刀揮下!
“咚——啪”地兩聲,那刀落在地上,李璋捂住受傷的手臂,向后看去。
葉嬌站在那里,而葉嬌的匕首,插在李璋胳膊上。
這麼多禁軍圍著她,她還能傷到自己!
事實上,如果不是禁軍攔了一下,葉嬌的目標是他的胸口。
“你干什麼?”李璋問她,“你也不想活了嗎?本宮可以成全你。”
東宮詹事跑上來,要為李璋處理傷口。可他自己拔掉那把匕首,任手臂上的傷口流著血,向葉嬌走來。
他的腳步聲很重。
但更重的聲音,來自他的身后。
許多朝臣跪下去。
他們沒敢再說“廢太子”之類的話。
但是他們在為葉嬌求情。
“請太子殿下息怒。”
“請太子殿下息怒。”
一個個朝臣跪下去,很快連成一片。
李璋怔在原地,他突然想到,即便殺干凈這些朝臣,朝中也照樣會有人做事。
可更重的聲音響起。
那聲音來自遠處,來自皇宮方向,楚王府方向。
很好。
楚王被抓來了。
……
楚王府坐北朝南,雍容典雅。
它不似皇宮那般金碧輝煌、雄偉壯觀,也不似其他公侯王府般,隱隱露出藏不住的闊氣奢靡。
它靜靜矗立,卻自有一種巋然不動的氣勢。
一東一西,兩隊兵馬在府門前相遇。
“白武候長!你怎麼來了?”
從西面奔來的衛士驚訝喝問,帶著殺氣齊齊拔刀。
白羨魚夾緊馬腹握緊虎符。
他怎麼來了?
這真是孩子沒娘——說來話長。
太子帶著一眾朝臣離開時,白羨魚想跟過去,卻被父親瞪了回來。
他只好繼續站在城墻下。
他不敢去看葉柔。
復雜的情緒啃食他的心。
皇帝病危,太子即將即位,這種時候,他應該高興。可他完全笑不出來。
葉嬌和葉長庚的意思很清楚,太子在劍南道活埋疫患!
白羨魚深吸一口冷氣,他拖著父親下水,一起為之賣命的,竟然是這樣的人。
他以前喜歡賭錢,偶爾也會贏幾把。沒想到人生最大的賭局,成了這個樣子。
白羨魚感覺自己落入冰封的河流,他想要掙扎,河水已經凍得嚴嚴實實。他出不去了。
李璋還會做什麼瘋狂的事?葉嬌能化險為夷嗎?
白羨魚在城門前踱步,見葉嬌帶來的百姓沒有走,還有些別的百姓,正慢慢靠過來。
“不準進城!”白羨魚走過去,為自己找點事做,也能離葉柔近一點。
那些百姓挺多的。
他們口音不同,穿著也有些差別,但他們都是一樣的質樸,一樣的戰戰兢兢。
面對白羨魚,他們知道是大官,卻不知道該怎麼喊。
“官老爺,”有個中年男人道,“聽說楚王殿下出事了?”
白羨魚神色微怔。
太子早在很久之前,就把消息傳出去,說楚王結黨營私、構陷皇儲,將被賜死。聽說為了讓天下人都知道,甚至用上了軍中報訊的八百里急遞。
“你們是什麼人?”白羨魚問。
“我們是河東道云州的,”中年男人一邊說話,一邊從衣袖中掏出銅板,要往白羨魚手里塞,“求求大人行行好,告訴我們,楚王死了沒?埋哪兒了?”
白羨魚頓時警惕。
這些人,這些百姓,不會又是誰找來,構陷李策的吧?
“你們都是河東道云州的嗎?”他頓時嚴厲道。
“不是,”有個年輕人在遠處喊,“草民是甘州的。”
甘州?曾經地動,流民跑進京城的甘州?
“還有我,”又有人從不遠處擠過來,“草民是晉州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