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李策快走幾步,拽住了李璟的衣袖。
“五哥!”他制止道,“不是,那人不是嬌嬌。”
李璟奮力向前掙扎,一面落淚一面喊:“讓我殺了他!父皇本來就是要我殺了他!”
“不是,”李策聲音肅冷,再次強調,“那人不是!”
他咳嗽起來,拉扯李璟的手漸漸松開,捂住了嘴。
鮮紅的血液順著李策的指縫滴落,慌得李璟連忙掏帕子去擦。
“真的不是?”李璟扭頭又看一眼,問,“那是誰?如果不是,你怎麼會被嚇成這樣?”
李策沒有解釋,他看向李璋,問:“這出戲該結束了吧?”
李璋臉上籠罩著厚厚的失望。
自進東宮起,他盼的便不是見到孩子,而是閻寄雪送來的這女人。
這女人姓甚名誰他已經忘了,只記得是李璨在葉嬌新婚之夜,送給他的禮物。
她不想活了,竟敢長得同葉嬌相像。
李璋沒有要,這女人竟然不肯走,就住在李璨府上。
城門外分別時,李璋讓閻寄雪把這女人騙出去,殺掉,再丟給李策一顆人頭。
李策的身體余毒未清,最忌心憂驚悸。就算李策沒有死,查到這女人是李璨的人,也能避免他們結盟。
但六皇子府把守嚴密,閻寄雪一直到今日才得手。
她很聰明,知道把這女人送來東宮,在東宮太子親軍奮起反擊的時候,讓這女人突然跑出來,身中亂箭而死。
李策的確有一瞬間的驚慌,然而他很快便冷靜下來,甚至面對趕來的李璟,直接說那女人不是葉嬌。
看著吐血的李策,李璋焦躁不甘。
這人竟嚇不死!只要他死了,禁軍會亂成一團,親軍便能殺進宮城。
到那時,李璋會跪在父皇腳下,在父皇脖子上架起刀,懇求他的原諒。
好在此時他們距離皇帝安養身體的長生殿很近。
而李璋的親軍更多。
“殺進宮城,勤王救駕!”李璋毫不理睬李璟的崩潰,不回答李策的質問,他陰狠地下令。
只差一道門,只差一道門,他就能進宮,能見到皇帝!
然而李策和李璟一起,擋住了那道門。
“你進不去。”李策平靜道。
“他不是來看孩子的。”李璟扶著李策,還在后悔自己的決定。
“這里沒有孩子。”李策回答。
東宮已沒有太子妃,沒有李璋的孩子們。
裴蕊聽說皇帝賜死李璋,便帶著孩子們逃走,沒有給李璋再見孩子一面的機會。
李璋也因此心無掛礙,殺得紅了眼。
“小九,我們走。”
李璟拉著李策向后退,李策卻一動不動。
“我快死了,”他道,“死之前,讓我替父皇守住這道門。”
“他快殺過來了,”李璟擋在李策身前,以肉身為盾,“你不走,才是真要死了!”
“他過不來,”李策用力提了一口氣,喚,“白羨魚!”
“在!”極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,那聲音迅速近了,然后成百上千的禁軍在李策身后的甬道上出現,如銅墻鐵壁、如金城湯池,同他一起,守住了這道門。
因為早料到太子回宮的真正目的,所以李策同白羨魚兵分兩路,讓他從大明宮進入,調集更多北衙禁軍,封鎖東宮通往長生殿的這條路。
“停手吧!停手!”李璟大聲呼喊,試圖勸停李璋。
然而李璋已經沒有退路。
停了就是死。從小到大,他有另外的路嗎?
他是帝后嫡子,他的路僅此一條,只能進,不能退。
“這樣會死很多人!”李璟還在勸,“二哥!你再不停,我就要放箭了!”
面對逼宮宮變,唯有把這些人全部斬殺,才能恢復平靜。
“本宮要見父皇!”李璋手持長刀砍倒一人,渾身浴血站在臺階下,面容悲傷狀似瘋狂,抬頭道,“本宮要見父皇!”
“父皇不肯見你!”李璟回答。
可李璟話音剛落,便聽到遠處尖利的聲音傳來。
“李璋!”
李璋抬頭,在高高的拱門后,看到了他的母親,皇后娘娘。
皇后身后只跟著一個貼身嬤嬤,沒有出行儀仗,也沒有鳳輦車駕。她從立政殿徒步跑到這里,臉上細密的汗珠毀掉了妝容,發髻微亂、神色肅重,一步步走近。
“住手!住手!”她眼中含淚,神情卻是憤怒的。
她一把把李璟拉到一邊,以免他被亂箭所傷。
然后居高臨下看著李璋,問:“太子見皇帝做什麼?太子有什麼問題,問本宮吧。”
李璋回頭看了看。
他的人已經很少,見到敵眾我寡,多數已經放下兵器,束手就擒。
一日之內,李璋被所有人背叛。
好在他的母后來了,母后來了!
母后不會看著他死的。
“母后,”李璋跪下去,抬頭道,“兒臣雖然有錯,卻從無反心。為何父皇狠心要殺我?”
皇后看著走投無路的兒子,一時間五味雜陳。
他上一次跪在自己面前,還是在圣上壽宴時,與人合謀,把自己的母親送入冷宮。
“太子,”皇后聲音冰冷,“你做了太多錯事,不死不足以平民憤。”
不久前,裴蕊帶著孩子們去求皇帝賜罪,皇帝免了她的罪責。聽說太子在東宮叛亂,皇帝心寒難過,便讓皇后來見太子最后一面。
這畢竟是她的兒子。
是她辛辛苦苦,撫養長大的兒子。
兒子要死,做母親的哪有不心疼的?但這里是皇家,皇家哪有親情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