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孩子們呢?”
裴蕊懇切道:“我來這里,就是想問伯父,如何能保孩子們活命。”
皇帝雖然已經恩赦他們,但是世事多變,她得提前打算。
“李璟。”裴衍毫不猶豫道,“趙王李璟即位,你和孩子們就都會安然無恙。”
裴蕊松了一口氣。
“朝中的確都說,圣上屬意趙王。但是趙王妃回來了,我送拜帖,她不肯見。”
裴蕊有些后悔沒有同崔錦兒和睦相處。
裴衍不以為然。
“崔錦兒如何,不重要。趙王心軟,不會對你們怎麼樣。不過為防萬一,你還要同安國公府打點好關系。”
“安國公府……”裴蕊神色恍惚。
以前那些她鄙視的人,如今都已經站在她頭頂,需要她去巴結逢迎了。
“安國公府有裴茉,”裴衍提醒道,“我們同宗同族,她不會視而不見。”
裴蕊臉色有些紅。
“裴茉……”她嘆了一口氣。
裴蕊曾經多次寫信,威脅裴茉送消息情報過來。裴茉置若罔聞,根本不把她這個堂姐放在眼里。
當初把裴茉嫁給葉長庚,原本是要牽制安國公府。
可結果呢?
這丫頭叛變得比誰都快。
裴蕊曾經懷疑,從見第一面起,她就對葉長庚情根深種,不管家里了。
早知道換個人去。
就知道女人如果讀多了書,就分不清親疏遠近了。
她心中抱怨,裴衍又囑咐了好幾句,直到聲音有些大,驚醒了隔壁牢房的男人。
“太子妃?”宰相傅謙之子傅明燭認出了裴蕊,“太子妃,太子呢?”
裴蕊不想再解釋第二遍。
但傅明燭看到裴蕊的打扮,已經猜到最近傳言屬實。
他等不到太子即位,等不到他大赦天下了。
“現在誰是太子?”傅明燭神情崩潰,急急地問,“誰是太子?我要見太子!”
“現在沒有太子,”裴蕊退后一步,嫌棄道,“你見太子,不如乖乖等著宰相大人。畢竟無論朝局如何變動,宰相屹立不倒。”
裴蕊轉身離去,像見到了什麼腌臜東西,甚至下意識擦了擦眼睛。
她的孩子們還在等她回去。
今年的壓歲錢,照例要給。
太子死了,她便給兩份。
裴蕊走后,傅明燭的確等到了宰相傅謙。
傅謙給傅明燭帶來了宮宴上的糕點,還好心給裴衍捎了一塊。
裴衍呆呆地看著,心中苦澀,默不作聲。
“吃吧,”傅謙勸傅明燭,“上元節后,你便要離開京城了。圣上忠厚仁恕,沒有治你死罪。流三千里,你我父子,今生不會見面了。”
“父親,”傅明燭抬頭,哀求道,“父親救我!您還是當朝宰相,您能……”
“我不能!”傅謙厲聲打斷傅明燭的話,“我唯有忠心奉上,為朝廷鞠躬盡瘁。絕不徇私枉法,為你遮掩禍事、求得恩赦!”
傅明燭灰心喪氣垂下頭,口中糕點甘甜,心中卻苦澀得很。
“兒子是長子,父親要放棄長子了嗎?”半晌,他低聲說出這句話。
“長子又如何?”傅謙沉聲道,“我情愿你是長女,反而不會如此荒誕可怖。”
李璋伏誅后,當初投靠在東宮的幕僚,供出不少李璋做過的惡事。皇帝不想看那些口供,讓傅謙秘密處置。
傅謙每在案卷上見一次傅明燭的名字,都會羞愧難安,如百爪撓心。他已決定辭去官職,安心養老了。
“父親,”傅明燭卻仍不死心,“太子會是趙王嗎?會是楚王嗎?你能不能捎信給他們,我這里還有先太子的把柄,我還有用。”
傅謙冷笑一聲,拔腿就走。
真是夠了。
他還有什麼用?從他背叛未婚妻,婚前廝混,被人捉到那一日起,他就沒用了。
除夕夜,林鏡沒忘了給原河南道節度使袁承嗣也送頓飯。
葉嬌離開京都時說了,凡是幫過忙的,楚王府都銘記在心。
葉長庚說動袁承嗣回京作證,是許諾他可以從輕發落,并且保護他的家人。
袁承嗣一面吃飯,一面關心誰會晉封太子、入主東宮。
“不知道,”林鏡簡單道,“不過過幾日圜丘祭典,圣上命趙王陪同。”
“不是明日祭典嗎?”袁承嗣問。
往年都是大年初一,在圜丘祭奠先祖、叩拜尊神。
“今年改在立春當日了,”林鏡答道,“是太常寺的安排。”
今年立春是正月初五。太常寺占算,說這一日祭天,可保大唐風調雨順、國泰民安。
袁承嗣笑著點頭,唏噓道:“聽說很隆重,我就不看了。”
林鏡收拾碗筷出門,見李璨坐在馬車前室,有些不耐煩地看過來。
“快點!煩死了!大晚上的,非要來大理寺牢。”
“殿下可以不來。”林鏡悶聲道。
李璨斜斜靠著車門,呸了一聲:“我不來,你能進去嗎?”
“多謝殿下。”林鏡爬上馬車,李璨也鉆進去,并且問道:“你不會以為我要駕車吧?”
他揚起自己的斷手,在林鏡眼前晃了晃。
林鏡立刻爬出去駕車。
他感覺六皇子好了些。
希望他能一直好下去。
天快亮的時候,葉長庚覺得有些渴。
他想起身喝水,但是裴茉昨夜纏人得很。
她的腿搭在自己腰上,如果挪下去,會把她吵醒吧。
……
裴茉睡著時,已不再蹙著眉頭,像是在委曲求全。
她神情舒展,因為睡得很沉,看起來有些傻,有些可愛,還有些惹人憐愛。
他們這幾日恩愛非常,總覺得春宵苦短,常要到子夜,才舍得讓對方入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