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牧辰阻止不及,身為主人,當然擔責。哀家以為,皇后會把這件事告訴皇帝,皇帝會把宋牧辰流放出京,絕了長公主的念頭。哪知道皇后根本沒有講,她讓裴衍查出對方的住址,一夜之間,趕盡殺絕。”
“皇后娘娘不敢講,”葉嬌的聲音變得溫和,勸慰道,“那時先太子在宮外私會柳如意,皇后正竭力瞞著這件事。”
所以這便是權力的可怕,可以為所欲為,毫無顧忌。
“萬一長公主知道這事……”太后搖頭道,“我們母女的情分,也就沒了。”
“長公主不知道,”葉嬌趁機道,“長公主只知道,她的母親一心為她著想,知道她出了事,親自去救她出來,為她伸張正義。”
這是補償,也是太后身為母親,該做的事。
太后當時眼泛淚光,問了同皇帝一樣的問題。
“哀家聽說,楚王的病好了?”
不同于此時的模棱兩可,那時葉嬌點頭道:“好了,精神得很。”
太后的眼中交織復雜的情緒,那情緒令人捉摸不透,而葉嬌心中七上八下,等了許久,才等到太后的回答。
“天時地利在你,哀家便做楚王妃那個‘人和’吧。”
葉嬌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
她陪著太后到這里來,心心念念希望太后第一個救出來的,是李策。
可是從大殿內出來的,竟是皇后娘娘。
皇后面容憔悴,神色崩潰,從大殿內踉蹌撲出,一眼看到皇帝,雙腿似灌了鉛,拖著厚重的裙裾走過來,一面落淚,一面搖頭。
“圣上你,要廢后?”她恨恨地詰問。
“不是朕要廢后,”皇帝道,“是太后決定廢后,朕允準了。”
“本宮被廢,他日趙王登基,如何尊本宮為太后?”皇后撕心裂肺,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。
“請皇后慎言,”內侍高福一直陪伴在皇帝身邊,聽到這句話,連忙道,“圣上龍體康健,怎可妄論百年后?”
皇后失魂落魄,沒有理睬高福,反而因為看到了葉嬌,揮手便朝葉嬌打過來。
“惡婦!”她厲聲道,“都是因為你!”
然而皇后話音未落,殿內便沖出一個人。
趙王李璟三兩步躍下臺階,從皇后身后把她死死抱住,困緊她的雙手,阻止她的動作。
皇后仍然在掙扎,李璟這次沒有哭。
他在皇后的耳邊,清清楚楚道:“母后住手!不然兒臣將自斷雙足,遠離朝廷。”
皇后眼珠通紅瞪著李璟,罵道:“廢物!”
“兒臣廢物!”李璟道,“兒臣此生,將不會再見母后一面,請母后好自為之。”
他突然松開皇后,任內侍和宮婢把皇后拉下去,鎖回立政殿。
殿外重回平靜,皇帝問道:“你皇祖母把事情說清楚了嗎?”
皇帝看著皇后發狂,沒有阻止也沒有同情,面上只有淡淡的疲憊和冷漠。
“說清楚了,”李璟垂頭道,“是皇祖母那里留了先太子和父皇的禮服,錯送到兒臣府里了。”
太后把長公主構陷趙王的事,攬到了自己身上。
“即便如此,”皇帝道,“朕也要罰沒你一年的俸祿。”
“兒臣遵命。”李璟悶聲道。
葉嬌在他身邊,向皇帝討要道:“那趙王府抄走的家產,可以還回來嗎?”
皇帝氣極反笑,無奈地微微搖頭。
此時殿門開了,長公主和李策一起,扶著太后走出來。
……
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正灑滿大明宮。
他們面朝晚霞站立,身上用金絲銀線繡成的吉祥紋飾熠熠閃光,可那光輝一瞬即逝。
夕陽西沉,四周暗下來,宮燈驟亮,給地面留下淺淺的暗影。
長公主李嫻雅眼角濕潤微微低頭,在太后的示意下走到皇帝面前,拎裙跪地,叩首道:“臣妹有罪。十多年來怨恨蓄積,心腸敗壞,以至釀成滔天大禍。臣妹自請削去長公主爵位,貶斥為民,入道觀修行、贖罪度己。”
這也是太后娘娘的安排。
太后從興慶宮的私庫中拿出銀兩,替長公主賠償了此次大火的損失。
柔和的宮燈旁,皇帝不像以前那樣不怒自威、令人畏懼。
他詢問道:“嫻雅,朕且問你,你殺皇后,只是為了復仇嗎?”
李嫻雅垂頭不語。
“朕還記得,”皇帝緩緩道,“當初你在中書擬旨,先帝對你贊賞有加。只是后來朕不曾重用你,不把權力分給你。你怨皇后,也怨朕吧?”
“臣妹不敢。”李嫻雅眼含熱淚道,“臣妹只是怨自己是女兒家罷了。”
她是女兒家,她的丈夫是駙馬,他們夫妻都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。她想像前朝公主那般施展抱負,可皇帝多疑又陰冷,絕不容她染指朝事。
皇帝沒有攙扶李嫻雅,也沒有說什麼寬恕的話。
他的語氣依舊冰冷威嚴。
“朕同意母后的安排。朕還想告訴你,雖然嚴從錚如今是駙馬,但朕仍打算重用他。”
李嫻雅驚愕地看著皇帝,難以相信皇帝竟然做出了改變。
“朕有時候想想,”皇帝嘆息道,“有生之年能再次看到皇家和睦,便是幸事了。”
他說著看向李策,道:“怎麼罰你?”
李策道:“聽憑父皇懲處。”
可太后擺了擺手。
“先有李瓏李璋,后有李琛或者李璨,皇子中,哪個沒有自己的消息門路呢?可其他人都是為了爭權奪利,楚王卻只是為了自保,為了救助兄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