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他動容道,“就讓我做無用的父親吧。不過,他們都幾歲了,還發壓歲錢嗎?你也太慣著他們了!”
葉夫人哈哈大笑,挽住丈夫的手臂,下山去。
他們沒走幾步,便見從山底到山腰,綿延移動著數不清的火把。
是他們的孩子來尋找父母了。
葉長庚走在最前面,裴茉、葉嬌和葉柔相互攙扶,而李策和白羨魚走在最后面,正低聲說話。
“看!”葉夫人很驕傲,“都是咱們的孩子。”
“那個也是嗎?”葉羲指著白羨魚,“那不是那個老滑頭白泛兮的兒子嗎?”
“他也可以是咱們的兒子啊,”葉夫人道,“他們家連晚飯都不做,看把小魚餓的,比咱們家孩子瘦多了。”
雖然瘦,但模樣挺精神。
葉羲嗤之以鼻:“憑什麼幫他養兒子?”
葉夫人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:“大概憑你大女兒吧。我還沒問過柔兒,不過我想,八成他們是有想法的。”
葉羲抬手,又要掐算白羨魚的命格。但他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忘了,便冷著臉哼了一聲。
“這一回,可不能讓人欺負咱們女兒。”
“他敢嗎?”葉夫人道,“咱們家不缺人手,更不缺刀槍!”
雖然這麼說,但想起皇陵的事,一家人還是有些心事重重。
葉柔和白羨魚慢慢便走在了所有人后面。
“你不怕嗎?”她問,“這些日子,你總是幫著我們,不怕被連累。”
“柔姐,”白羨魚道,“我不是不怕,我是……我那天說過的,我是有私心,我喜歡你,看著你,唯恐你被別人搶去了。”
月光迷人,葉柔踢到一塊石子,心跳快了幾拍。
“柔姐,”白羨魚走在山路外側,道,“你……怎麼想?”
“等這次楚王和嬌嬌無事,我再說吧。”
葉柔微微咬唇。
白羨魚頓時站住,擋在葉柔面前。
“那便是你怕連累我,你其實,也愿意,對不對?”
“我其實是怕自己只是喜歡上你的好。”葉柔坦白道。
很久了,葉柔不曾想起傷心事。
今日她再次想起前夫,想起她當初為什麼嫁給那人,而如今的選擇,會不會重蹈覆轍。
白羨魚的品行固然很好,可她對自己,沒有信心。
“人本來,就是要跟對自己好的人在一起的。”白羨魚靠近葉柔,道,“柔姐,我起初,也是喜歡你做飯好吃,喜歡你對我好。但是也請柔姐想想,我這個人,值不值得你喜歡。”
“你當然是值得!”葉柔脫口而出。
白羨魚裂開嘴角,笑得眼睛閃亮。
“既然我值得,”他道,“你肯不肯?肯不肯,肯不肯……”
他牽住葉柔的衣袖,一遍遍地問。
葉柔說了什麼,無人聽到。
但已經早早爬上馬車的葉嬌,突然聽到山路上有人嚎叫。那叫聲充滿少年人的意氣風發、志得意滿,仔細分辨,才發現還夾雜著笑聲。
“白羨魚!”葉嬌揚聲大罵,“你把狼喊出來了!”
那笑聲戛然而止,改成了蹦蹦跳跳的聲音。
他開心什麼啊?真想踹他一腳!
葉嬌閉上眼,窩進李策懷里。
……
李策在馬車里擁緊她:“你不擔心,你的夫君是盜墓賊嗎?”
葉嬌有些困了,閉著眼睛道:“你絕不會盜墓,我相信。”
她知道李策的為人,即便天下人全都懷疑他,嘲諷他,葉嬌也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,站到真相大白。
“你大約也不擔心父親吧,”葉嬌已經熟睡,李策輕聲說話,抱歉道,“岳父為了我,失去了畢生修為。我以后……”
他心中有很多感激的話,一時卻說不出口,只能藏在心里,默默地念。
既難過,又感動。
安國公府的動靜也傳入宮中,皇帝的密探把青崖觀的事轉達。
葉羲失去術法了。
皇帝有些失望地“嘖嘖”兩聲,轉頭對高福道:“朕原本還想讓他算算壽命呢,如此,也算不成了。”
高福上前半步道:“圣上乃真龍天子,凡人豈可推算?”
正是如此。
皇帝其實聽到這件事,才對葉羲徹底放心。
忘了好,凡人豈可比肩神靈,擁有詭詐術法?
“賢妃,”他又對一旁伺候的賢妃娘娘道,“朕去九嵕山查楚王,你不擔心嗎?”
“不擔心,”賢妃笑著為皇帝捏腿,輕松又篤定道,“圣上的兒子,不會做出盜墓那種下作事。”
皇帝笑著握住賢妃的手,溫聲道:“是我們的兒子。”
賢妃如今已經位同皇后,宮里煥然一新,那些爭風吃醋的嬪妃乖巧多了。
也不知她用的什麼手段。
不過——
既然李策不會盜墓,那麼密室里到底有什麼?
去九嵕山的路并不遠,李策承認那密室是他在皇陵駐守時開鑿的,至于鑰匙,他獻上了自己的白玉佩。
那是他的隨身之物,上面雕刻著一頭鹿。
雕工精美絕倫、無懈可擊。
玉佩放進密室旁邊的凹槽內,被三皇子齊王李璉撬得凸凹不平的石門,轟隆隆地打開了。
“好機括!”皇帝贊道。
好機括,但機括后面的密室里,是什麼?
圣上這次祭祖,規模空前。
隨祭的有太師、太傅及親王公主、京都幾乎所有三品以上官員。趙王李璟沒跑成,也被帶來了。
他已經打定主意,萬一李策被發現什麼不好的事,他就裝瘋賣傻吸引注意力,讓李策有機會逃跑。
祭典后,眾人移步密室前,要親自看看,里面有什麼。
機括打開,漆黑一片深不見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