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解釋,一是因為怕拜師的事影響崔頌,二是想留著這個污點,拒絕太子之位。
李璨特意到朝堂上彈劾,把這件事揭開,那麼他以后會被再次議儲了。
這一次,推不掉了。
特別是他已經看到李璟站在夫子僅有的大水缸前,準備脫掉衣服跳進去洗澡,裝瘋賣傻。
“五哥!”李策穿過人群,攔住已經脫掉外衣的李璟。
“五哥,不必了。”他撿起李璟的衣服,“這水是從三里外的地方打來的,很珍貴。”
小時候,他每天都慢慢走到泉水邊,端一瓢水回來。
他的身體弱,帝師說這是拜師的束脩,其實是為了讓他強身健體。
“小九!”李璟再脫一件,“你若拒絕太子之位,這一回我跳缸,下一回我跳崖!”
“五哥,”李策按住他的手,“我說了,不必了。我聽你的。”
李璟笑起來。
“趙王殿下為何脫衣?”有朝臣看到,奇怪地問。
“我熱,”李璟喊道,“你個老不死的管得著嗎?”
那朝臣張大嘴巴以為自己聽錯了,旁邊的御史開始記錄,這下又有彈劾李璟的由頭了。
“五哥,我都答應了,”李策道,“你不必再這樣了。”
“哎呀!”李璟猛拍大腿,“我忘了!我還在說準備好的話!這下慘了!如果罰我俸祿,你得替我補上!”
太好了,他有小九,一世不愁!
葉嬌已經走過來,她對李璟眨了眨眼睛。
“五哥,思思答應了,我還沒答應呢。我本來還想游山玩水呢。”
李璟臉色一白,就又要跳缸,被他們夫妻雙雙攔下。
李策晉封太子大典那日,天空出現了慶云觀。
那是大吉的天象,是先太子晉封時,不曾出現的天象。
城門外,傅謙送了傅明燭最后一程。
傅明燭身戴枷鎖,抬頭看天。即便心如死灰,也不得不為這壯麗的天象感到震驚。
“葉嬌真是好福氣。”他嘆息道,“真是沒想到。”
沒想到當初先太子唾手可得的皇位,最后被一個不起眼的“活死人”奪走。
更沒想到當初他拋下的人,如今是太子妃,很快便是皇后了。
“走吧。”傅謙的心情同樣不好受,但傅家最后總算平安無事。他的小兒子已入朝做事,傅謙教育小兒子,要做忠君孤臣,莫要卷入黨爭。
希望小兒子比傅明燭聽話。
送走不成器的長子,傅謙看到一輛馬車。
那是長公主府的馬車。
舒文和嚴從錚就在不遠處,同樣在送人。
宋守節準備趁著身體好,四處走走。這一走,不知何時才能回來。
嚴從錚夫婦來送行,宋守節有些意外。
他同嚴從錚說了些客套話,用余光打量舒文的神情。
這孩子瘦了些,好在仍舊朝氣蓬勃。
年輕人只要心氣神不散,短暫的波折,不算什麼。
轉身離開時,宋守節突然聽到舒文喊:“一路順風,祖父。”
祖父……
她喚他祖父?
宋守節淚流滿面,轉過身,應了一聲:“好!”
這一聲祖父,他等了半生。
城門外來來往往,有人離開,也有人回來。
“過幾日,來接發財。”嚴從錚陪著舒文回去,笑著道。
“誰是發財?”舒文莫名其妙。
嚴從錚摟著她笑,道:“到時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皇帝已決定退位做太上皇,李策登基,王發財和王遷山,就都能回來了。
他心里只剩下最后一樁事:把那封信交給葉長庚。
葉長庚接過信,看著上面的字跡,溫和的臉上露出一絲清冷。
“是她。”
這是格桑梅朵的字跡。
“長公主的事,的確是她從內侍那里買到,賣給突厥的。”嚴從錚道,“這封信無用了,太后說,讓我確認過她的字跡,便自行處置。”
格桑梅朵前往突厥時,帶去了長公主的秘密。但斯人已逝,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,更無從追究。
“我也無用。”葉長庚把信遞回去,“燒了吧。”
他的手上有些泥巴,那是他剛剛種花留下的。
此時裴茉來到前廳,詢問道:“夫君說好送我的茉莉花呢?”
見嚴從錚在,她稍稍避開,施了個禮。
嚴從錚回禮,同時道:“聽說嫂夫人喜歡讀書,我那里有很多書,如果需要……”
“駙馬那里都有什麼?”裴茉很高興。
“一些游記、經文、歷書,對了,還有一些話本子。”嚴從錚道。
“我需要!”裴茉幾乎是喊起來。
“不需要。”葉長庚道,“我買了個書局,什麼書都有。”
其實書局還沒有買,但是他已經決定了。
葉長庚扯著裴茉回去,走進小院,把那盆茉莉花塞進她懷里,便把她壓在墻上,親了一口。
“不準需要別的男人。”
他輕咬裴茉的唇瓣,低語道。
“為什麼?”裴茉問。
“因為我……”葉長庚咬著牙,道,“喜歡你,需要你,不能放過你。”
“今天不行……”裴茉抓住他摸進自己腰里的手,“我昨日和嬌嬌……”
“你和嬌嬌怎樣了?”葉長庚有些緊張。
怎麼這個時候提起妹妹?
“我和嬌嬌昨日覺得都有些不舒服,母親請了太醫來看,我們,我們都……”
“都怎樣?”葉長庚的心提起來。
裴茉有些羞赧道:“我們都有喜了。”
有喜了!
葉長庚想跳起來,卻覺得不夠穩重。想把嚴從錚拉回來,分享這個好消息,又覺得不妥當。
最后他只敢輕輕把夫人打橫抱起,道:“這可真是大喜事!”
希望這世上,永遠都只有大喜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