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云降站在病床旁,看了眼門口的人,開口道:“你們去忙吧,這邊打完點滴我們也回去了。”
從大廳到輸液室再到病房,她一共下了三次逐客令。
肉眼可見的不待見。
路闊聞聲偏眸看過來,擰著眉頭靜靜看了她片刻。
而后抬起手看了眼腕表,十點半了,會議時間早就過了。
“媽媽,我餓了……”
就在這時,褚禾易從被子底下探出小臉,弱弱地說了聲。
褚云降聞聲頓了頓。
早上出門急,早餐做好了也沒來得及吃。
她看了眼輸液瓶,這瓶點滴剛換上去,應該也還要有一會兒。
出去吃個飯應該來得及。
于是俯身親了親褚禾易的小額頭,溫柔地說了聲:“那媽媽帶你去吃東西。”
說著,就打算將他從床上抱起來。
“吃什麼,我讓李沉去買。”
路闊看了母子二人一眼,低低問了聲。
錯過了晨會,今天也什麼重要的事了,去不去公司都無所謂。
褚云降聞聲愣了愣,回眸看了他一眼:“不用了,我……”
前三字剛出口,路闊眉間的褶皺就倏地深了幾分。
李沉站身后瞄了眼自家老板的臉色,趕忙接話:“我去吧褚小姐,沒事的,小朋友生病了,我買些清淡的。”
說完,微微一笑,就轉身走了出去,沒給任何拒絕的機會。
這再待下去,他都感覺老板得炸起來。
褚云降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呢,病房的門就“嘭”的一聲關上了。
她愣了愣,才發現路闊的臉色不太好,于是抿了抿唇,沒再說話。
褚禾易藏在被子底下,悄咪咪看了媽媽一眼,又悄咪咪看了“怕怕叔叔”一眼。
最終決定閉上眼睛裝睡。
太可怕了。
這叔叔不會是壞人吧!
但過了會兒,他又轉念一想,壞蛋應該不會給他準備這麼多的玩具。
畢竟他看電視里,壞蛋抓到小朋友都是關進小黑屋的。
再說了,還有媽媽在呢!
不怕不怕。
于是,他懸著的一顆小心臟,瞬間放了下來。
褚云降看了眼小家伙皺著的小眉頭,以為他是在迷迷糊糊中做噩夢了。
于是在床邊坐了下來,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胸口,嘴里也低聲哼起了兒童曲。
柔柔的調子催人入睡,床上的小人沒一會兒就被瞌睡蟲打敗了。
但陌生的環境讓他不太有安全感,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,低低說了聲:“媽媽抱。”
褚禾易從小就很好帶,基本不哭鬧,只在生病的時候會有點粘人。
褚云降靠過去親了親他肉嘟嘟的小臉,柔柔地應了聲:“好。”
而后,就伸手將小人抱進了懷里。
路闊的視線本就落在褚云降的身上。
她的神情溫和柔軟,低垂著眼睫輕輕拍著懷中小人的脊背,臂彎微微動。
他蹙著眉頭凝視了她半晌。
一種莫名的苦澀從胸腔出發,最終在口腔里彌散開來。
他忽然有些想抽煙。
可眼神卻瞥見,她肩頭的長發從身后滑落,有些礙事地垂在胸前。
幾縷發絲掃過她懷里小鬼的臉,惹得他皺了皺小眉頭,一臉的難受。
褚云降這會兒有些煎熬,動了動肩膀想將身前的頭發拂開一些,但越動頭發滑落的越多。
她盡力仰起頭,不讓頭發落在褚禾易的臉上。
忽然,兩側垂下的頭發倏地消失,帶著一股約束力被攏在了腦后。
接著,她聽見了皮筋纏繞的聲音。
路闊站在她身后,一手輕輕攏著她的頭發,一手從兜里掏出早上出門前,帶出來的那個黑色發圈。
她的頭發細而軟,握在掌心絲滑細膩。
他垂著眸子,動作輕柔地將發圈一圈圈綁了上去。
褚云降忽地狠狠一愣,背脊下意識地僵直。
但這其實也不是他第一次給她綁頭發。
以前,他雖然在生活上并不是一個很細膩的人,大多時候也不懂情調或是怎麼哄人,但卻總喜歡纏著她做一些很細小溫馨的事情。
比如出門喜歡牽手,比如會讓她給他系領帶,比如想幫她綁頭發。
他性子不好,容易不耐煩,很少有事情能讓他忍住耐心細致認真的去完成的。
給她綁頭發算一件,害怕扯痛她,每次都很小心翼翼,最后還要洋洋得意地看好幾遍,親親她的額頭,說:“真好看!”
那些年里,至少和她比起來,他的確是在認真地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的。
不是她所認為的,等價交換,各取所需。
褚云降忽然垂了垂眼簾,鼻尖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。
須臾,發圈最后一道綁完,路闊松開了手。
站在她身后,靜靜注視了她半晌:“那天,在船上,是你送我回房的麼?”
褚云降聞聲頓了頓,低低應了聲:“嗯。”
“我……”他頓了頓,擰著眉頭遲疑了半晌:“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?”
事后他仔細回想了一下。
出于一個男人對自己身體的了解,應該是沒做。
但別的,他就不知道了。
褚云降垂眸輕輕拍著懷中褚禾易的背,低低說了聲:“沒有。”
那天他說完別讓他后悔那些話之后,忽然抬手撫了撫額,撐著墻壁站了會兒。
洋酒后勁大,加上他先前還喝了不少白酒,不醉才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