窮途末路,一個在夜場兼職的舍友,給了她一個下下策的提議。
裸貸。
憑借她的姿色,多貸幾家肯定是能湊夠手術費用的。
可是怎麼還呢?
進一步是深淵,退一步又是死穴。
她清楚知道,自己一旦邁出第一步,就再也回不了頭了。
可是褚誦怎麼辦呢?
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墜入死亡的邊緣。
于是,在那一刻,她選擇放棄了自己。
第二天,跟著舍友去了裸貸公司。
一個破破爛爛的群租房內,就包含了整個公司所有的業務鏈。
帶她去拍照的是一個滿口煙牙的中年男人,大大的啤酒肚,眼神猥/瑣且不懷好意。
拿出相機后,叼著根煙,用像是對牲口的語氣,惡劣又低俗地說:“衣服全脫了,站墻角去。”
那天,她平日里輕輕松松就能解開的襯衫扣子,在劇烈的手抖下,遲遲沒能解下來。
拿著相機的男人有些不耐煩:“抖什麼,你們這種大學生我見多了,又想虛榮又沒錢,但你這姿色算是上上乘了,相信我,能貸不少的!”
說著,就神情鄙陋地要伸手來幫她脫衣服。
那一刻,無盡的屈辱與恐懼,讓她狠狠甩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,而后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。
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路邊四周鏤空的電話亭,她蹲在短窄的遮雨頂下,放聲大哭。
雨水將她淋濕了個透,她給褚誦打了個電話。
小小的少年,在電話那頭叫她:“姐姐。”
剎那間,她哭到哽咽,匆匆掛了電話。
她想跟他說對不起,想跟他說是姐姐不好,是姐姐自私。
可在聽到那一聲姐姐后,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。
但讓她沒想到的是,在一片滂沱大雨中,忽然出現了一把傘,遮在了她頭頂。
她抬起哭到紅腫的眼睛,朦朧的視線里,路闊那張英挺的臉,呈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。
那天,他陪著父親在附近參加一場商圈晚宴。
一身高定的奢品西裝,與她落魄潦倒的形象完全不是一個世界。
那天他問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,她拒絕了的。
他當時點了點頭,也沒說什麼,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,都沒再出現在她面前。
那天的那場大雨里,他靜靜注視了她半晌,而后緩緩開口:“五百萬,籌碼是你自己,要不要和我交換?”
那時候,他其實早就知道褚誦的事情了。
在得知的第一時間,他是想去找她的,但最終還是狠心忍了下來。
他要等她主動來找他,自愿并且甘愿地來到他身邊。
他知道這種做法卑劣又不道德,但他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什麼好人。
那天,褚云降愣愣看了他好久,而后眼眸中的那一絲微光倏然熄滅,低低說了聲:“好。”
自此,各取所需,她被綁在了他身邊一年又一年。
卻也見證了他一次次在她面前放低底線,一次次忍住脾氣,違背天性,對她溫柔以待,寵愛有加。
一次次,神情不解又悲愴地問她:“褚云降,我到底是哪里不好,就讓你這麼不待見我?”
至少在他看來,除了用金錢逼迫她不得不委身于他這一件事外,別的方面,他從來沒有委屈過她。
他不明白,為什麼她在他身邊永遠像個豎起刺的刺猬,甚至有時候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骯臟的邪祟。
于是,他們一次次爭吵,他一次次被她的眼神與言語中傷,摔門而去。
直到段以澤的出現。
她神色平靜,且字字誅心地告訴他:“在你身邊的這些年,我每時每刻都覺得無比的惡心,一次次在你身下承歡,讓我想起的只是我在出賣自己。”
“如果不是因為你與他有著相似的眉眼,大概我連你這張臉看了都覺得厭惡。”
她和段以澤是中學時代的同學兼領居。
相識比他早,共度的歲月比他多。
那一刻,看著她眼底深深的厭惡,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可笑至極,咬著牙點了點頭,將家里桌上裝著為她買的玫瑰的花瓶,摔得四分五裂,赤紅著眼,厲聲暴呵:“滾!我他媽現在看見你就倒足了胃口!”
他一次次耐心哄她,一次次在爭吵后主動放下身段去找她,就算忙成狗,也要大老遠飛回來,想陪她過生日,總覺得終有一日,她會看見他的好。
可到頭來,他卻像個傻缺。
甚至在床笫之上,她那些嬌柔與含羞,都還是因為他與另一個人有著相似的眉眼。
而那一天,也是褚云降待在他身邊的那些年,第一次見到那麼生氣的他。
目眥盡裂,卻又眼含淚花。
他是真的被她傷到了。
后來,她走了,他也真的沒再找過她。
氣氛靜默了良久,路闊沒再說話,褚云降也沒有。
許久后,他看了眼床上睡著的褚禾易。
心間忽然有些五味雜陳。
她當年來他身邊是為了救褚誦,可沒想到,最后還是沒能救過來。
“你……”
他剛準備詢問她幾年的近況,肩膀上忽然倚靠過來的重量,將他接下來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。
他愣了愣,轉頭看過去。
褚云降不知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睡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