剎那間,褚云降前一秒還緊繃著的神經瞬間松懈,連帶著臉部表情都跟著垮了下來。
幾秒后,在客廳里圍著卡卡蹦蹦跳跳的褚禾易,聽見廚房里傳來媽媽的一聲:“滾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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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飯的時候,褚禾易坐在路闊的身邊,倆大眼睛來來回回看著在盤子里互相較勁的兩雙筷子。
他發現,只要爸爸去夾蝦蝦,媽媽就會卡爸爸的筷子,不讓他夾。
最后,爸爸只能去夾旁邊盤子里的蔬菜。
他眨了眨眼睛,看了看自己小碗里被媽媽堆滿的蝦仁,問:“媽媽,為什麼爸爸不可以吃蝦蝦?”
正問著,褚云降又剝了顆蝦仁放進了他的小碗里,抬眸淡淡看了眼一臉憋屈地嚼著蔬菜的路闊,回了聲:“爸爸不愛吃,你快吃吧。”
她本來打算燒兩葷一素一湯的。
除了蝦還有一道雞翅,在他說完“心狠手辣”后,她直接把雞翅又丟進了冰箱里,并把他扔出了廚房。
褚禾易聞言,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蝦蝦,又轉頭看了爸爸一眼。
蝦蝦多好吃啊!
爸爸居然不愛吃,好可惜!
于是他默默注視了會兒身側的爸比,決定要把碗里的蝦蝦都吃光光。
路闊握著筷子,嘴里嚼著幾乎沒什麼味道的菜。
他甚至懷疑這菜里連鹽都沒放,在鍋里涮一遍就撈出來了,莖桿兒嚼起來還“嘎吱”作響。
偏偏身旁的小鬼,還拿著小勺子“叮叮當當”扒著小碗,一邊吃還一邊笑嘻嘻地夸贊:“媽媽燒得蝦蝦真好吃!”
他掃了眼還剩小半盤的蝦,頓了半晌,再次將筷子伸了過去,筷頭剛夾起蝦頭,對面的筷子就卡了過來,將蝦壓了下去,而后夾進了自己的碗里。
他一臉氣結地看了她片刻,最后直接丟了筷子,氣急敗壞道:“不吃了!”
褚云降抬眸掃了他一眼,淡淡道了聲:“那把你自己碗筷收了。”
路闊這會兒窩了一肚子火,直接起身走了。
褚禾易從小碗里抬起頭,回頭看了看,看向褚云降:“媽媽,爸爸是生氣了嗎?”
褚云降給他擦了擦嘴邊的油漬,安慰道:“沒有,爸爸只是不餓。”
小朋友到底還是好騙,低低應了聲:“哦。”而后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蝦仁:“那這個留給爸爸吃吧,蝦蝦很好吃的!”
褚云降看了眼他小碗里剩下的蝦,彎了彎唇:“不用,你自己吃。”
而后瞥了眼盤子里剩下的蝦,摘了手上的一次性手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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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闊回屋沖了個澡,再出來時,手機正在床頭“嗡嗡”震動。
他拿著毛巾擦了擦頭發,踱過去拿了起來,屏幕上亮著仨字“姚昕然”。
他頓了頓,蹙著眉頭沉思了片刻,還是接了起來。
“喂。”
腔調禮貌且官方。
姚昕然那頭剛坐上車,正垂眸插鑰匙,聽見接通聲,笑了一下:“還以為存錯了號碼,沒人接呢。”
路闊彎腰拉開床頭的抽屜,拿出了盒煙,忽然想起家里還有小孩子,便又將煙盒丟了回去。
聲色抱歉地回:“抱歉,剛剛沒聽見。”
姚昕然笑了聲,啟動了車子,問了聲:“你現在在家麼?”
路闊聞聲愣了愣:“什麼?”
姚昕然看了眼副駕上的兩盒精裝糖錫枇杷,笑道了句:“爺爺的一個戰友,從杭州寄來了一些糖錫枇杷,讓我也給你送兩盒去。”
說完,似是怕他誤會,又緊跟著補充了句:“不送不行,在我耳邊念一天了。”
名義是送枇杷,但這內里蘊含的意味可就不是送枇杷那麼簡單了。
說白了就是想給兩人創造接觸的機會。
路闊聞言默了片刻,偏眸看了看房門,回了聲:“在,你到了給我打電話,我去拿就行。”
長輩送的禮,他作為小輩也拒絕不了。
姚昕然正扯過安全帶準備系,聽到他這麼說,動作頓了頓,片刻后笑了聲:“好。”
掛了電話,路闊在原地頓了半晌。
他覺得是得找個時間跟路家那邊說一下孩子的事情。
但……
褚云降呢?
剛剛在廚房里,他本想問她要不要復合,但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口了。
以他對她的了解,現在跟她講這些,她必然是會拒絕的,與其看她繼續像以前一樣拒他于千里之外,還不如現在這樣,有個孩子做樞紐,還能愉快共處。
可,姚路兩家老爺子這麼明顯的撮合,讓他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。
如果他現在跟路家講孩子的事情,大概率按照了路家的套路,是去母留子。
那這不正中褚云降的心思了麼?
她本來就不樂意嫁給他,再這麼一鬧,他大概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她了。
目前好不容易才緩和一點的關系,容不得半點差錯。
他兩個都要,一個都不能取舍。
*
路闊出門的時候,褚云降剛收拾了碗筷去廚房,聽見關門聲她頓了頓,將碗碟放進洗碗機,走了出來。
褚禾易站在客廳里,看著大門的方向,眨了眨眼睛,又轉頭看過來:“媽媽,爸爸是不是真的生氣啦!他換衣服出門了哦!”
褚云降看了眼緊閉的屋門,抿著唇靜默了片刻,走過去將褚禾易抱著坐到了沙發上,蹲下去親了親他的小腦袋:“你在這乖乖等爸爸回來哦,媽媽回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