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感覺在他身上是從來沒有過的。
他生活的環境幾乎不會讓他體會到“世間疾苦”這四個字,如果不是她,他應該這輩子也都不會接觸到這一類人,不會懂金錢原來是可以壓垮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。
他當時沒說話。
她又告訴他:“今天是醫院給他們家的最后一次機會了,如果明天還不能湊齊手術費,就必須得出院了。”
那一刻,她眼中深深的心痛,仿佛讓他看到了,如果沒有遇到他,大抵那也是她如今的光景。
他無法對別人共情,但如果對象換成她,他卻會跟著一起揪心。
后來第二天,他在公司開會,就忽然接到了她的電話,言辭間滿是激動欣喜,雀躍之情溢于言表地告訴他,小姑娘的爸媽籌到錢了,這個星期就可以安排手術了。
聽著她在電話那頭歡呼,他都沒忍住跟著勾了勾唇角。
于是,當年的那個小姑娘成了“小茉莉基金”幫扶的第一個孩子。
這一切,褚云降至今都不知道。
家里路老太太雖說是個唯物主義者,但時不時還是會去寺廟燒香拜佛。
他調侃過幾次:“您可是受過高等教育 的知識分子,怎麼還信這個呢?”
老太太當時白了他一眼:“你懂什麼,這叫常懷敬畏之心,人吶得有盼頭也得有敬畏,才能在這世間行得正坐得直,這個,叫福報。”
給基金起名兒叫“小茉莉”的時候,他想了想。
他不要這福報也罷,讓他的女孩兒一生平安順遂就好了。
后來基金也陸陸續續幫扶了不少孩子,她離開后,他也就沒再留意過。
*
這個回答孟楠愣了愣。
愛人?
他結婚了?
在她愣正的幾秒里,身旁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,一桌子的喧鬧都跟著靜默。
此次做東的孟總更是一臉的憂懼,連忙問:“路總,您這是?”
路闊單手扣起西服外套的扣子,淡淡掃了他一眼:“你們繼續,我就先走了。”
這種乏味無趣的飯局,他根本不想多呆。
聞聲,孟總先是看了侄女一眼,孟楠也是一臉茫然地對他搖了搖頭。
于是他趕忙換了話茬:“這是菜不合您口味,還是酒不好?我讓后廚再換一批菜色?”
路闊已經抬腳準備走了,道了聲:“不用,明日還有公務在身,我先告辭了。”
說完,徑直往雅間外走去。
一桌子的人面面相覷的一陣,也都趕緊起身,跟著去送送這尊大佛。
一行人浩浩蕩蕩下了樓,穿過一樓酒店大堂的時候,路闊無意瞥了眼不遠處的一個展示柜。
目光瞬間頓住,腳步也跟著聽了下來。
同行的孟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。
是一個典藏展示柜,這酒店就是孟總自個兒開的,那邊展示的都是些他自己這些年收藏的小玩意兒,大部分都是絕版限量。
他瞬間明白了什麼,神色諂媚道:“這些都是我自個兒收藏的一些小玩意兒,您要是喜歡,我明兒讓人一起送您那邊去!”
路闊的目光鎖定在一個胡桃木的復古小音響上。
款式和昨晚他陪褚云降去跳蚤市場時看到的一樣。
看材質,應該就是她說的“原木系列”。
他抬手指了指那個格檔:“不知孟總可否將那個音響拿給路某看一下?”
那當然能!
這會兒他說要金礦,也得挖出來不是?
孟總連忙點頭應好,招呼了酒店工作人員將展示柜打開,把小音響拿了過來。
路闊拿在手上看了片刻,正打算掏出手機拍張照片給褚云降,剛點開相機頁面,他忽然頓住了,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。
將手機又收了起來,抬首客氣道:“那就勞煩孟總割愛了,改日我讓人擬一份接下來三期的合作合同,您如果沒意見,選個日子我們簽約。”
孟總聞言愣了幾秒。
三期?
他之前這一期的合作,他還是各種疏通關系打理場面,才好不容易得來的。
這一個小音響就換了三期?
反應過來后,他連忙應:“行行行!您看您什麼時候有空,我配合您的時間!”
路闊微微頷了頷首,轉身大步離開。
徒留孟總還一臉陷入美夢中的模樣,嘴里念念有詞道:“三期!兩個億啊!”
一音響換兩個億,上哪兒找這麼劃算的買賣?
吃完飯,褚云降送葉禾下樓,褚禾易已經在葉禾給他帶的玩具海洋里徜徉了,完全忘了他之前說的“不僅想玩具還想禾禾小姨”。
葉禾走過去親了親他的小腦袋,低罵了句:“臭小子!”
下了樓,葉禾要去開車,樓道門口兩人道別。
褚云降看著面前夾著眉頭,滿臉無奈的好友半晌,眨了眨眼睛:“說吧。”
她就知道肯定有話要說。
葉禾嘆了聲,語重心長道:“你要是缺錢記得和我說。”
褚云降笑了聲,點了點頭:“嗯。”
雖然她目前的收入,大概率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。
“你姐們兒現在有錢了,不是幾年前兜比臉干凈的窮鬼了,記住!有事找姐妹,別找臭男人。”
這也就是葉禾的自謙之詞。
兩人從幼兒園玩到大。
葉禾家里在她小時候是做鋼材生意的,用葉禾自個兒的話說,她爸就是個土暴發戶,沒多少文化,但做生意腦子卻是一絕,加上又寵閨女,所以葉禾算是個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公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