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茶白貼心地回答:“一切由哀家出面,定讓江統領置身事外。只是哀家進宮才幾日,手上沒個貼心的奴才……”
"我讓小胡子過來。"
江中影走后,紅露悄悄問:“老爺一直看不慣江統領,說他表面君子實則小人,竟然說過重用他的話?”
沈茶白伸了伸舌頭,攆她去睡覺。
月亮又大又亮,掛在門前的梧桐枝上。沈茶白望著夜空,嘆一入宮門深似海,竟親自走向了自己最深惡痛絕的蠅營狗茍中。她打了個冷顫,膝蓋疼得站不住,便坐到小圓凳上。南國的冬天陰寒潮濕,牢房里更甚,不知爹能不能受得了。
沈家不是她的鎧甲,卻是她的軟肋。
一滴清淚落下,她連忙擦了。
沈茶白只在無人處顧影自憐,次日早朝,便雍容華貴地出現在早朝的大殿上。
她頭戴金色珍珠鳳冠,身穿黑色金紋曳地鳳尾裙,三千青絲盤成高高的望月髻。青黛將柳葉眉長勾入鬢,美目流轉間不怒自威,梅子色口脂勾勒出櫻桃唇,舉手投足間將太后的威儀拿捏地恰到好處。
“哀家乃先帝未亡人,本不該出門,也懂得后宮不得干政的道理,只是哀家查到一些線索……”
“母后來得正好,奏折找到啦!”孟佑讓小順子搬來椅子讓她坐下,見她神色狐疑,解釋道:“小胡子昨夜收拾父皇遺物,從父皇平時看的書里找到的,于愛卿也確認過了。”
沈茶白問:“奏折上可有長公主說的批示?”
“有的!”
眾臣一個個伸長脖子等著聽,唯有于慶愣住了。
孟佑跟認字似的一字一頓地念著:“伯遠兩朝元老,鞠躬盡瘁,無愧南國,朕絕不疑之。
嚴查吏部,勿聽小人之言,疑我國之肱骨。”
朱批與長公主說的大相徑庭。
除非沈伯遠做出罪無可恕的事,否則,先皇的這道旨意等于保了他一輩子平安啊。
孟云雁立即被傳來了,路上聽聞奏折已找到,便做賊心虛了,只得咬口不認賬,硬著臉皮說奏折定是偽造的,甚至攀咬起太后來。
孟佑非常客觀地說:“皇姑姑,奏折是胡公公找到的,各位大人都檢查過,基本能確定是父皇親筆。而且上面的朱砂已干,不是臨時仿寫,跟母后有什麼關系呢?”
“你!”孟云雁習慣了對這個小孩頤指氣使,還沒適應孟佑的新身份。
孟佑嚇得險些從龍椅上掉下來,不敢再吱聲了。
沈茶白轉向孟云雁,道:“長公主說先皇批的是誅沈家九族,哀家問你,你是在何時、何地見到的?”
長公主保持著趾高氣昂的姿態:“先皇駕崩前一天,本公主去龍涎宮請安時見到的。”
“什麼時辰?”
“你在質問我嗎?……大概未時。”
沈茶白拿出先皇的起居錄,翻到那一頁,讓小順子念:“巳時一刻,長公主到龍涎宮給陛下請安,巳時三刻離開。”
“看來長公主的記性不太好。”
“時間那麼久了,本公主也不能什麼都記得。”長公主揶揄著。
“先皇批了奏折,難道要先拿給長公主過目不成?”沈茶白頓了頓,“若說無意瞥見,如何能保證完全記得上面的朱批,長公主可是連上午和下午都能記錯啊。”
于慶知道江中影要扳倒長公主,便順其自然地認為他想保住沈家,道:“皇上,太后,微臣的折子是當日午時遞上去的,長公主如果巳時去的龍涎宮,如何能見到折子?”
長公主納悶,于慶受她的指使彈劾沈伯遠,怎麼突然反水了呢?來不及想那麼多,她暗下決心,即便要死也要拉著沈伯遠一起,道:“奏折找到了又如何?沈伯遠通敵賣國的罪證為真,他依然罪無可恕!”
沈茶白說:“城防圖有兩份,一份在兵部,一份在龍涎宮。若是兵部的城防圖被人動了……”
兵部連忙撇清責任:“啟稟皇上、太后,兵部的城防圖看管完好,絕無泄露。”
“那便是龍涎宮了。”沈茶白道:“家父只在有公務時覲見陛下,斷斷沒有順走城防圖的機會,倒是長公主經常進出龍涎宮。”
孟佑如夢初醒地吆喝起來:“皇姑姑,你前幾天跟朕借書看,在書架上翻了很久……城防圖就在那個書架上……你騙朕!皇姑姑是大人,大人怎麼可以偷東西!”
孟云雁不可置信地看著他,這個十三歲的小屁孩,無中生有地將自己的罪一錘定音。
孟佑往龍椅里面挪了挪,求救般地看向沈茶白,好像對長公主心存余悸。
沈茶白道:“長公主捏造先皇旨意,擅自動用錦衣衛,誣陷朝廷要員,證據確鑿。念其乃先皇親姐,免其死罪,褫奪公主封號,去圓山終身為先皇守陵、靜思己過。皇帝,這樣發落可以嗎?”
孟佑使勁點著小腦袋:“來人,按照母后的意思,把……”
他說不下去了,因為喊進來的人是江中影。皇帝上朝時,錦衣衛需候在殿外待命。
江中影低頭跪著:“請陛下治罪,卑職愿與長公主共赴圓山。”
孟云雁心驚心涼之際,看到愿與自己同甘共苦的駙馬,突然有些感動。
她再也不能向從前一樣仗著孟弈是親弟作威作福,如今高座上的侄子記恨著自己,想重回皇宮,能指望的只有江中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