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錦問:“你和辰王有什麼仇?”
顧青羽垂眸,道:“我以為她把你害死了,當然想殺了他為你報仇。”
“不對。”藍錦沒放過她的目光閃爍:“看到我之后,你還是想殺了他。”
“當然!我的家人都死在北國人手上!”顧青羽恨聲道。
藍錦始終沒接她的藥,這下總算明白了她對北國人的恨意從何而來。雖理解,但不敢茍同;雖不敢茍同,但也沒有立場去指責她。
顧青羽翻了個白眼:“你不信我?你隨便找個大夫看看,或者煎了喂給狗喝,看看會不會被毒死!”
“蠱蟲也能解?”藍錦問。
顧青羽是單眼皮,眼睛細長,顧盼神飛間別有一種令人著迷的風采。她忽然笑了起來:“還有更簡單的方法,捅洛璟塵一刀就行。”
藍錦懶得搭理她的鬼話,不想在這里繼續呆了,隨手將幾包藥揣在袖子里,道:“藥收下了,告辭。”
“你還回去?”顧青羽起身問,眉頭皺了起來。
藍錦頭也不回:“為什麼不呢?”
“好!趁其不備,殺了他!”顧青羽眉毛揚起,神情皆是快意。
不料藍錦卻道:“我為什麼要聽你的。”
杜騰想攔住她,被她冰冷到極點的眼神嚇了回來。顧青羽知道她對自己有疑心,大失所望,朝著她的背影苦口婆心地囑咐:“辰王說的所有話,你都不該相信;他對你所有的好,都是逢場作戲;你對辰王所有的好感、都是被情蠱迷惑!”
藍錦不知道自己怎麼離開了那個地方,腿下腳步飛快,一口氣奔出一二里地這才發現,自己竟又鬼使神差地往洛璟九和龍蝦的方向走。
林子里停了一輛馬車,洛璟九急得團團轉,大偉守在洛璟九身邊,指揮手下的人四處尋找。
“嫂子!”洛璟九眼睛發亮,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:“嫂子,你去哪里了?我好擔心,生怕你出什麼事,不然我……”他喘了一口氣,“不然我七哥肯定饒不了我……嫂子,你臉色好差。”
一聲聲“嫂子”讓藍錦覺得膈應,她道:“林子深,迷路了,讓九殿下擔心了。龍蝦呢?”
大偉道:“夫人,龍蝦已經送回去治傷了。”
“難民進城的事,王爺知道了嗎?”藍錦問。
自從知道了白夫人在辰王心里的地位,大偉對藍錦的態度無比謙卑恭順,如同對辰王一樣。他掀開車簾道:“王爺正護送難民前往鳴冤臺,王爺脫不開身,又擔心夫人和九殿下的安全,特囑咐屬下來尋。夫人,王爺囑咐屬下請問夫人,威脅胡達打開城門的人,是您嗎?”
“嗯。”藍錦走進車里,問道:“會給他帶來麻煩嗎?”
“但城門出命案驚動了巡防營,刑部很快也會過去,此事注定小不了。王爺知道您穿男裝出的門,特意讓人在馬車里備了女裝。王爺還說,夫人您無論做什麼,一切有他在背后撐腰,不必憂心。”
藍錦在車里拆下頭發,換上女裝,聽洛璟九在外面笑道:“胡達哪會猜到,挾持他的不是男子,而是位女子呢。”他“唰”得打開了扇子,得意洋洋地說:“而且還是我嫂子。”
藍錦在車里也打開了顧青羽給她的折扇,上面仿佛沾染了她從前的氣息,卻給她帶不來一丁點過去的記憶。
大偉道:“屬下在前面看到許多官兵的尸首,不知……”
“不是我殺的。”
“是,屬下僭越了。”大偉連忙低頭認罪,駕著馬車,繞道西南門回去。
東南門已經被官兵層層疊疊包圍,透過人群的縫隙,依稀能看見十幾副擔架整齊地擺放在地上,上面蓋著白布。
隨著離皇城越來越近,鳴冤臺的鼓聲逐漸清晰起來,“咚,咚,咚……”仿佛要把天地震碎。
劉大明敲了幾下,舊傷未愈的胳膊便撐不住了,另外一個男子接上繼續敲。辰王拉緊韁繩端坐在高頭大馬上,面上沒有任何表情,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,讓所有伸冤的人有了底氣。
鳴冤鼓第一次響,又有當朝辰王保駕護航,周圍早就滿了看熱鬧的百姓,路過的和在附近的官員、從宮里領命出來的侍衛太監、所有能到這里的人,逐漸把廣場一樣的臺子圍得水泄不通。
劉大明面朝皇宮跪下,左手捂著滲出血的右胳膊,聲音大得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,甚至蓋過了震天的鐘聲。
“池州小民劉大明,冤情比天大,請求皇帝陛下給個公道!小民的親人沒有被水淹死,是被太子發的毒饅頭毒死的!車向榮車大人在池州好好的,車大人死不瞑目,亡魂不安!”
百姓們交頭接耳,紛紛說起最近聽到的關于車大人魂靈不安的傳聞。
“天作孽,猶可恕!自作孽,不可活!我劉大明不要這條賤命了,也要把太子告倒!位路過的大哥大姐,你們都聽著,當今太子殺人不眨眼,吃人不吐骨頭,池州百姓要麼被他毒死,要麼被他打死,朝廷發來的糧食發霉發臭,池州鬧起了瘟疫,好多人又病死了!我們沒法活了啊!”
這面鼓極大,成年男子敲幾下便累了,可他們還是撐著多敲幾下,實在沒力氣了,下一個人就接上。所有的難民跟在劉大明身后跪下,以頭搶地,哭聲連連:“我們沒法活了,求求朝廷給條活路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