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,您不會是想維護兒子吧?”話剛出口,這名年輕人立馬被各式各樣的眼神盯了回來,嚇得連忙跪下。
洛非天怒道:“放肆!”
戶部尚書陸明德連忙站出來解圍,對那人斥道:“爾等可知辱罵天子乃是死罪?皇上仁德英明,若是想包庇罪人,哪能讓你們在這里站著?”
那人嚇壞了,只能跪下連連認罪,但所有人都明白,他這句話正好觸到天子的逆鱗了,把皇帝的私心生生挖了出來,暴露到大庭廣眾之下。
辰王忽然道:“陸尚書,本王記得你撥給池州的賑災款里,包含了購買草藥、防治流感的銀兩,但池州還是鬧了瘟疫,雖不是疑難雜癥,但發燒感冒流行起來也病死了一波人。”
皇帝剛剛想暫時結束審問,沒想到洛璟塵又站出來插了一杠子。
陸尚書還沒回話,劉大明已經搶答了:“陛下,根本沒給我們發草藥啊!”
洛璟塵聲音溫和、不慌不忙地說:“你看,這其中曲折良多,朝廷是不是該徹查到底,你們是不是應該先回去耐心等著?父皇仁慈,已經在都城中給你們安排了住的地方。”
辰王說話總是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,讓人心甘情愿地服從。百姓們本就對他心懷感激,全都應了。
皇帝道:“將太子、吳杰收押天牢,各自關押,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!刑部與禁軍即刻查抄太子府!”
他強壓著怒意離開龍椅,眾人跪送。
洛璟塵剛走下高高的臺階,遠遠瞧見肖公公邁著小碎步趕來,扯著嗓子道:“陛下宣辰王即刻前往重華宮。”
洛非天回到重華宮猛喝了幾口茶,洛璟塵就進來了,登時氣不打一處來,拂袖拂過桌子上的物件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
洛璟塵掀袍跪地,道:“兒臣擅自護送百姓前去鳴冤臺,引來今日之事,請父皇治罪。”
“你以為扳倒了璟軒,朕就會立你做太子嗎?”他怒聲喝道。
洛璟塵眼睛不眨,賭氣地說:“兒臣不敢。”
“不敢?”洛非天冷哼一聲:“辰王做得多好啊,把你六哥逼上絕路,自己在百姓里賺足了好名聲,朕哪里敢治你的罪?”
洛非天對從來都是洛璟塵和顏悅色、贊賞有加的,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色過,這次是真怒了。
但對于洛璟塵來說,相較于虛假的好顏色,他寧愿面對父皇的怒火。他老老實實地跪著,面無表情,一語不發,一副認打認罰、寵辱不驚的模樣。
“朕問你,毒饅頭一案,是你動的手嗎?”
洛璟塵沒有好臉色,答道:“回父皇,除了今日護送百姓來鳴冤臺,兒臣什麼事都沒做過。”
洛非天意味不明地看著他,說不清是信還是不信,至少有一點他是確信的:東南門暴動事出突然,洛璟塵當時正在皇貴妃宮里,他沒有時間安排這些事。
想到皇貴妃或許已經跟自己生了齟齬,他長嘆一聲,問道:“朕冊立璟軒為太子,你心里……不怨?”
怨嗎?洛璟塵想到了一句詩:“我付真心與明月,明月照溝渠。”
他用近乎絕望的語氣,冰冷地回答:“兒臣從不敢奢望父皇偏心自己,所以不怨。”
洛非天嘴角抽搐了幾下,這個他親手養大、親自教導的兒子,這個他嘔心瀝血、想為他安排好以后、保他一生平安富貴的兒子,剛剛說了什麼?
他說自己對他不好。
他還說不稀罕自己對他的關心。
方才想到皇貴妃,他的怒火才消了些,又因他這句話點燃了滔天震怒,拍案喝道:“你放肆!”
在重華宮的屋檐上歇腳的麻雀受了驚嚇,呼啦啦地飛了。
藍錦在紅豆苑想了很多事情,從海島上醒來失憶,到如今對洛璟塵心生愛意,短短幾個月的時間,長的像一個夢。他曾經想對自己坦白過,可是,如果她自己沒發現種種疑點,如果不是他酒后吐了真言,他會主動承認騙了她嗎?還是無奈之下,他半是坦白半遮掩地替自己打了圓場?
若是如此,洛璟塵存了騙他利用的心思,又何苦將這麼大的王府交給她管,而且一點禁制都沒設。洛璟塵不在的時候,她儼然成了這里的主人,想干什麼干什麼。
書房是洛璟塵看管最嚴的地方,未經允許誰都不得擅入,后來便讓她隨意出入了。她屏退守衛,獨自進了書房,正大光明地翻了許久,沒有找到顧青羽所說的面具,倒是找到了在島上穿得白色衣服,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個小柜子里。
練武之人無感敏銳,她聽到有人靠近,心下生疑,隨便找了個地方躲起來。門被輕輕地推開,進來的是一個身材纖細、披頭散發的女子——衛仙兒。
難怪方才見她覺得哪里不對勁,藍錦現在意識到了,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怎麼會化著這般精致無瑕的妝容?她對美貌當真是顧惜得緊。
衛仙兒東瞧瞧,西望望,看上去有些忐忑,確定屋里沒有其他人后,將懷里抱著的包袱放在小柜子里,又從懷里掏出幾張紙,夾在書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