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跪得極近,沒說幾句話就推推搡搡了起來,像兩只斗雞似的,全然忘了御前規矩。洛非天三宮六院,早就膩煩了爭風吃醋這一套,目露不快,肖公公即刻喝道:“放肆,天子駕前,成何體統!”
兩人這才停止了撕鬧,衛仙兒的衣袖里飄出幾張疊好的宣紙,上面有字。
老肖立刻撿起來呈到洛非天面前,洛非天看了,眉頭一緊,道:“馬卿,你看看。”
衛仙兒一臉茫然,藍錦也是。
馬會道:“回稟陛下,這幾封書信落款為池州州丞尹直,表面看來是與辰王私下聯絡、制造池州命案的鐵證;但這幾封信為何從王妃身上落下來,微臣就看不懂了。”
“怎麼會,我明明……”衛仙兒一臉驚恐。
“明明什麼?”馬會俯首看她,他長著一張方正嚴肅的臉,因在刑部待久了,說話自帶一種叩問人心的力量。
藍錦依舊是一臉詫異和茫然。
洛非天冷聲道:“傳辰王。”
今夜的月亮很暗,幾顆星星時隱時現,皇宮四處點亮了燭火。慧恩皇后依然跪在外面,她的臉上戴著半邊金色面具,望著重華宮前被皇帝傳召的來來往往的人,越發覺得夜色漫長,等不到頭。
滄海宮里,皇貴妃沐浴出來,侍女給她擦著頭發,輕聲道:“娘娘,陛下又把辰王召到重華宮了。”
“嗯。”她坐在銅鏡前,待頭發干了,抹上芝麻油,便吩咐侍女把都蠟燭熄了,睡覺去了。
重華宮已經添了第三波燈油,三更了,里面仍是明明晃晃的。皇帝早下了嚴令不準任何人再通報皇后有關之事,她想跪便跪著,不想跪了便回坤寧殿。
慧恩皇后暈了好幾次,被貼身侍女搖醒后,繼續跪著。
她知道這樣很傻,但是沒有別的辦法,心里想著:倘若今日下大獄的是辰王,跪在這里的皇貴妃,陛下也會視而不見嗎?
可憐一片慈母之心,跪盡漫漫長夜。
可惜一份帝王之愛,從來稀薄如紙。
“慧恩”皇后,中宮之位,不過是他給她的一份恩惠罷了。
洛璟塵道:“父皇,此事昭然若揭,有人借助王妃之手栽贓兒臣,但王妃還沒來得及把偽證放好,就被刑部帶來了。”
“誰栽贓你?”洛非天的的眼睛深不可測。
洛璟塵信口白牙:“兒臣不知。”
“信箋筆跡、龍袍尺寸等都是破綻,若說嫁禍于你,手段著實低劣了些。”洛非天把目光轉移到藍錦身上:“朕瞧著你這后院頗不安寧,妻妾為了爭寵什麼都能做得出來,白侍妾,剛剛你說什麼,為什麼要給鳴冤臺的百姓送糧食?”
藍錦微微抬頭,復又低下。能為了什麼,覺得他們可憐唄!她知道皇帝生性多疑,怕給洛璟塵惹來麻煩,道:“常聽王爺說陛下心系百姓,要王府上下踐行陛下仁心,奴婢聽聞外面來了災民,便想做些好事討王爺歡心。”
“哼!”洛非天惡聲道:“朝廷會放任外面的百姓不官嗎?勞你一個妾室操心!”
藍錦沒想到自己衡量再三說出來的話遭到了皇帝訓斥,只能連連告罪。
皇帝的怒氣絲毫沒有壓下去,起身站在藍錦面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語氣森然:“白侍妾,你說實話,是不是你為了獨占辰王、想置王妃于死地,故意把這些東西放到王妃的住處?結果還沒來得及去辰王面前告發王妃,刑部就去了……”
藍錦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皇帝居然是這樣的思路,抬起頭來,怔怔地與洛非天四目相對。
洛璟塵早就無語了,急道:“父皇,這些跟她有什麼關系……”
衛仙兒猶如醍醐灌頂,玉手指向藍錦:“原來是你陷害本王妃!父皇,這些東西妾身從來沒有見過,更不知道是從哪里出來的!妾身一介女流之輩,從來不出王府,怎麼會有這種東西!”
“不錯。”洛非天煞有介事地點點頭,示意洛璟塵起身:“璟塵,你想想,若這些東西若是用來陷害你的,至少得有個契機讓它們到出現到朕的面前。朕讓人查辰王府是臨時起意,誰能料到朕會查辰王府?由此可斷,此乃你之家事。”
以為死到臨頭的衛仙兒沒想到竟然峰回路轉,暗自慶幸。
洛璟塵現在已經后悔了,后悔意氣用事跟他頂撞,后悔提到小白時沒能完全藏好情緒……不,他想,不是因為這些,父皇不會跟他計較這個,父皇他一定想做什麼事,才會拐彎抹角地找借口。
洛璟塵回到正座坐好,沉聲道:“璟塵,寵妾滅妻乃是大忌,白侍妾出身江湖,來路不正,用狡詐心思爭寵導致你府上不寧……”
“父皇!”洛璟塵心急火燎地制止,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下旨。
洛非天沒有再說。
“父皇……”這一聲近乎央求。
洛非天使了個眼色,老肖道:“來人,將辰王妃和兩位侍妾先帶下去。”
馬會懂得察言觀色,也退下了。
藍錦起身時,瞄到了桌案上的面具,顧青羽所描述的輕薄如紙、堅韌如帛的面具!
“小七,這是什麼?”洛非天問。
洛璟塵短暫地一怔后,不慌不忙地道:“回父皇,這是在戰場時兒臣找人定制的一張面具,以便潛入敵軍大營刺探消息,因制作材料十分稀有,便存了下來,想著將來再上戰場還能用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