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到底是朕的兒子,也是你的親哥哥,朕想保住他的命,送他出宮當個庶民。璟塵,朕給你機會讓你證明心意。”
洛璟塵明白了:“父皇想找個替死鬼,戴上六哥的面具,斬首示眾……”
“不錯!”洛非天認為這是最好的結果,親自去把洛璟塵扶起來,道:“朕只有你們幾個兒子,璟宇死了,朕白發人送過一次黑發人了,不想再經受第二次。璟軒以前對你做的事,朕心里都有數,朕只想保住他的命,他永遠不能再回皇宮,天下永遠都不會再有洛璟軒這個人,你放心就是。”
洛璟塵心里五味雜陳,衡量再三后,只得道:“父皇,兒臣當時派手下去找的,并未親自與做面具的人聯絡。”
“派誰去找的?”洛非天急忙問。
洛璟塵只得再跪下:“父皇,那位將士已經葬身蘭因海了。”
洛非天的神色頓時凝重,他僅僅皺著眉頭在房間里踱了幾步,驀然轉身,盯著他的眼睛問:“璟塵,你不會還記恨你皇兄吧?”
滄海宮里,皇貴妃正在百無聊賴地彈琴,她長眉如寒煙攏翠,眼眸如秋水凝波,素手撥過之處,琴聲漾出淺淺的哀愁。
貼身侍女尋了機會,輕聲道:“娘娘,宮里都在傳,六皇子這次必死無疑了,那咱們辰王殿下……”
“毋妄言。”
“是,娘娘,自從上次您把陛下關在了外面,陛下就再也沒有來過,奴婢們替您著急。”
皇貴妃完全不往心里去,只道:“讓璟塵進宮一趟,我有事要叮囑他。”
侍女道:“娘娘,王爺一大早就被陛下召去重華宮了呢,至今還沒出來。”
皇貴妃斂了神色,疑道:太子的事都火燒眉毛了,這時候把璟塵召進宮做什麼?
“你就這麼想把你的親兄長置于死地?”洛非天在重華宮大動肝火:“朕給你三天時間,把面具做好,或者把會做面具的人找來,否則……”
“否則”后的話沒說出來,他就把話咽回了肚子里。
因為,皇貴妃進來了。
洛璟塵跪著換了個方向:“兒臣拜見母妃。”
皇貴妃對兒子視若不見,兩手扣在腰側,準備行禮。
洛非天連忙過去扶住她,尷尬中難言喜色,柔聲道:“韻兒,你來了。”
掰著指頭數,從災民進都城那天算起,他就忙得昏天黑地,一來日理萬機沒時間,二來也怕把自己的壞情緒帶給她,兩人已經好多天不見面了。洛非天知道她那天聽到了什麼,不敢去跟她解釋,也無從解釋,自己難受不要緊,只怕她苦了自己。她能主動來,不管是什麼原因,對洛非天來說都是最值得高興的事。
皇貴妃依舊神色淡淡的,活生生一個冰雪美人,四十多歲的洛非天每次見了她都覺得一顆少年心蠢蠢欲動,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,巴不得拿出十二萬的小心翼翼來呵護她。
洛非天咽了口唾沫,轉向還在跪著的洛璟塵,儼然已經是一派慈父形象:“璟塵吶,朝中的事晚些再說,你先回去吧。”
守衛被趕得遠遠的,洛璟塵獨自在書房發呆,手里攥著藍錦的面具,發愁如何給父皇一個交代。
自以為已經心涼地徹底,自以為能保持足夠的理智,可是面對父皇的冤枉、偏袒,他還是做不到心無波瀾。
那可是他敬愛了二十年的父皇啊。
任父皇如何折磨他,他自信有足夠的力量去忍受或者抵抗,可他唯獨釋懷不了那一晚,父皇用小白的命威脅他交出軍權。
更忘不了,誤以為父皇知道小白的真實身份時,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。他在想,如果某一天一切真的發生了。
他不敢賭,不敢賭父皇對他的愛還剩下多少,不敢賭這世態炎涼、夜長夢多。
他喝了半盞茉莉花茶,清澈沁人的液體從喉嚨劃過。早已知道她的身份,因后來發生了一大堆事,一直沒有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她,不能再瞞著她了。
藍錦竟然不在紅豆苑,阿婉一問三不知。洛璟塵最近被親愛的父皇一頓接一頓地收拾,越發患得患失,生怕她出什麼意外,提腿便要出去找,走到門口,藍錦正好回來。
“你干嘛去了?”洛璟塵問得焦急,語速太快,聽上去像是質問。
藍錦心情也不美好,應付地說:“知道了,以后出門先跟王爺匯報。”避過洛璟塵,從一邊拐過去了。
洛璟塵反手拉住她:“小白。”
“天氣好,我去集市上逛了逛。”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,藍錦想,與其這般不清不楚下去,不如推心置腹地說明白。
兩人前后腳進了書房,藍錦走了一路渴了,見桌子上的半盞茶冒著熱氣,喝完才意識到這是洛璟塵喝過的。她定了定神,道:“我心里有個疑問,本以為說清楚了,后來發現還是沒說清楚。”
“你問。”
“當初在海島上,你為何騙我是你的夫人?”她目不轉睛地望著洛璟塵。
洛璟塵努了努嘴,聲音雖低,但很誠實:“本是玩笑之語,后來發現你真的失憶了,就想利用你藍將軍的身份,做些別的事,比如利用你的身份對付南國……”
藍錦目光一動,終于確信,他誤以為醉酒時吐露過她藍錦將軍的身份,誤以為她知道,并沒有故意欺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