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璟塵驚訝于她的異常舉動,卻不舍得推開她難得主動的溫存。情海無際,愛欲無邊,正當他沉淪不能自控的時候,嘴唇驀然一痛。
“真的……沒有騙我嗎?”她用雙臂撐著他的肩膀,兩人四目相對,她的唇上沾著他的血,明亮奪目、鮮紅欲滴。
“當然沒有。”洛璟塵指天發誓,心想:可不能再瞞下去了,趕緊她的身世告訴她。他直起身子,順手將衣服整理一下。
衣服被她扒拉地亂七八糟的,身上只剩下里衣,前面敞著口露出完美的線條,他將垂落在肩上的發撥到背后,肩膀上,露出形狀詭譎、姿態妖嬈的桂花刺青。
藍錦每次見到這個刺青都覺得似曾相識,甚至有點不舒服,這次剛剛經歷了情緒的巨大波動,腦海里的絲絲縷縷攪和地亂七八糟,一縷記憶撥開重重迷障,隱隱約約就要竄出來。
這個桂花刺青,她一定見過。
“啊……”她突然推開洛璟塵,跌跌撞撞地從床上下來,逃離這個氛圍恐怖的寢殿。
洛璟塵不知道她怎麼了,急忙跟著她出來。寢殿外面便是書房,藍錦站在書桌前不再往前走,伸出手,將桌子上的面具拿起來。
面具無比貼合她的臉型,不知道這個東西該怎麼沾上去,她便用手扶著,堪堪走到了銅鏡前。
“小白,你先別……”
銅鏡中的臉,黑黝黝的,有點瘦。自己站在鏡子前,照出了另外一個人的模樣,那不是自己,又好像就是自己,這種感覺真的是詭異可怕極了。她的瞳孔驀然睜大,雙手抱著頭,不顧一切地大叫起來。
“垂州和登州接連失守,軍心不穩,我拼命而戰,或有五成把握。”
“藍家的好男兒該戰死在沙場上,而不是死在宵小手中,沈兄弟,我好不甘心啊!”
“藍大哥,你沒完成的心愿,我替你完成;戰場上的敵,我替你殺。從此以后,我替你活著。”
藍錦臉色慘白,頭痛欲裂,覺得整個人好像要被劈成兩半一樣,絕望、凄厲、驚恐……種種情緒在眸中交織,額頭上滲出層層汗珠。
洛璟塵被她嚇到,趕緊過來奪了她的面具,柔聲安慰著:“小白,別怕,你先冷靜。”
再轉過頭來,她的眼神是那樣冰冷而絕望,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厭惡和憎恨。
洛璟塵驚愕地看著她:“你想起來了?”
她的眼中驟現冷意:“洛璟塵,是你……”
洛璟塵還沒來得及說話,肩上忽然一涼。
藍錦從袖中抽出粉色短劍,毫不猶豫地、狠狠地扎向他的左肩,桂花刺青如杜鵑啼血,鮮紅熱燙的血流流過心口。
洛璟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。
剛剛被回憶溢滿的大腦又變得一片空白,藍錦的手顫抖了好幾下,終究失去了力氣,“咣當”一聲,短劍墜地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刺耳。
她狼狽地離開書房,小茉莉不知何時來到了書房外,拼命搖著尾巴,過來咬住她的裙擺,黑色琉璃一樣的眼睛水汪汪的,好像知道她要離開。
“小白……沈茶白,你給我回來!”洛璟塵跌跌撞撞地跟出來,肩上的血從指縫中侵染,一股麻意頓時傳入四肢百骸,癱在了地上。
藍錦狠下心,撕下被小茉莉咬住的裙角,頭也不回地逃了。
逃出這個從來不屬于她的辰王府。
她從來不是辰王府上的白夫人,也不是南國的征北大將軍藍錦,她的名字叫沈茶白。
她是南國丞相的千金嫡女,是南國的安賢皇太后,
洛璟塵,你好狠。
你這頭披著人皮的野獸。
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。
沈茶白騎上一匹快馬,任由馬兒揚起蹄子,不知所向地奔馳了好遠好遠。夜色侵蝕了天空和大地,秋風掃過,只留下幾片干癟的葉子在樹上嘩嘩作響,偶爾還有狼的嚎叫聲隔著幾重小山傳來,吵人得很。
她生來堅強,不怕狼,不怕鬼,更不怕黑。但她怕那揮之不去的夢魘,也是在一個這樣的晚上,也是在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山上。
沈茶白冷冷地笑了幾聲,自嘲有生之年,竟然又被那人害了一次,被騙得什麼都沒剩下。
三年前,也不知道是獨自闖蕩江湖的第幾個年頭了,那時候她十七歲。當時南北交戰,顧青羽在登州節度使騰廣域麾下當軍醫,沈茶白女扮男裝混在軍營里給她當助手,幫著配藥、煎藥、給傷員包扎傷口。
騰廣域是個庸官,更是個庸將,不管打贏打輸,每次都損兵折將地厲害。軍營里止血止痛的藥很快就用沒了。顧青羽道:“天無絕人之路,離這兒不遠有一座無望山,前些日子我見那山后生了一片三七,應該長得差不多了……”
沈茶白立刻背上藥筐,出了軍營,上了無望山。
無望山雖得了山名,其實就是個低矮的小山丘,物草豐茂,一條小溪從半山腰蜿蜒而下,小溪兩岸零星地藏了幾戶人家。
每次遇到開戰,山中的莊戶們便到山洞里躲起來,等戰爭過去了再出來。山雖不高,走起來卻有些距離,采完了一筐三七后,臉上手上已經變得臟呼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