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頓時覺得陰風陣陣,低聲道:“孟奕死的時候,孟云雁讓三十個宮女殉葬,是活葬……”
活葬的意思,就是把活生生的人放在棺材里,推進墓室,讓她們在里面慢慢孤獨無望地死去。
洛璟塵忽然掀開一口棺材,沈茶白嚇得大叫一聲。
“沒有。”他沉聲道。
沈茶白這才敢轉過頭,洛璟塵接著又掀開了幾個棺材,全是空的。她奇道:“宮女殉葬的時候,我曾反對過,但我說話沒用,孟云雁還是讓人把她們弄進來了……怎麼會沒有呢?”
洛璟塵眉毛一揚:“你說,有沒有可能這些宮女找到了出去的路,順手拿了些值錢的東西,逃出去了?”
“對對!”他們迫切需要一點希望,沈茶白道:“宮女肯定能從一個地方逃出去,不被人發現;放棺材的人也要有一個地方出去……這麼說,很可能有兩個出口。”
他們只好繼續尋找,后殿有皇帝的金寶金冊和文房四寶,再往后面走,還有寶劍兵器庫。這座墓實在太大了,墓室一座連著一座,仿佛永遠都走不到頭。
青銅鑄成的十二生肖各個雕工精湛,仿佛是陵墓的守護者。走到這里,沈茶白突然有了印象,道:“我想起圖紙上有一條黑色的線,從主室到耳室,順著十二生肖的位置走到頭,像是出去的路,我們往這邊走。”
倆人趕緊大步走去,墓室深處,破舊的明黃色帳子遮住的地方掀開,果然有一道門,打開后,一道蜿蜒的臺階直通上面。
二人大喜過望,趕緊拾級而上,大概走了幾百級,沈茶白道:“應該快到出口了吧?”
“應該快了。”
他們順著臺階轉了個方向,夜明珠照過前方,二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——因為方才的地陷,出口被一塊大青石和土堵住了。
不知道這里離地面還有多遠,如果冒然去把大青石推出去,很可能造成地面再次陷落,二人無處可逃。
自從掉進來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,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,也不知道外面有沒有天黑,倆人都很失落,忍著饑餓,坐在臺階上沉默起來。
夜明珠在漆黑里發著幽幽光亮,映著兩張有些疲憊的臉龐,二人之間的氣氛微妙,帶著一點尷尬。
從被困圣德塔,到被困在這里,一切都發生得猝不及防,兩人一直在跟閻王作斗爭,還沒來得及說些別的話,兩人就已經心照不宣地重歸于好了,似乎什麼都不用說了。
可是洛璟塵知道,即便沈茶白既往不咎了,自己卻不能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。曾經犯下的錯,要認。
他忽然把手從她的手上抽回來,局促地坐著,低聲道:“無望山的事……對不起。”
沈茶白也一直低著頭,突然一愣,問:“你知道了?”
“張翠蘭……”
“蘭夫人……”
竟是同時開口。
“果然。”沈茶白兩手搭在膝蓋上,輕聲道:“蘭姐姐救過我的命,后來我想去謝謝她,鄰里說她嫁到了有錢人家,不會回來了……原來是被你帶回去了。”
“我把她誤認成了你,給了她侍妾的身份,便覺得心安理得了,可是你卻……”他心痛地自責:“我害你險些丟了命,那些日子你肯定很難熬……”
沈茶白當年絕望欲死,后來對洛璟塵恨之入骨,如今他就坐在自己身邊,卻早就沒什麼力氣去恨他了。
她道:“我認識的你不是那樣的人,當初為什麼要做出那樣的事?”
洛璟塵眉頭緊鎖,實話實說:“我中了催情的藥物,我不知道誰要害我,回到軍中查了很久也沒查出來……大概是洛璟宇嫉妒我有戰功,想毀了我在軍中的名望。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沈茶白心里的堵總算好了一些,那些痛苦雖然無法挽回,好在,他喜歡的這個人不是個急近女色的不堪之人,即便認錯了人,也證明他曾經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過。
“對不起……”洛璟塵又說了一遍,他從來沒有過這樣沉重地負罪感,既有愧疚,又有心疼。他明白傷害已然鑄成,怎麼都彌補不了了,還是道:“若能絕處逢生,出去之后,你怎麼對我都可以,什麼都行。”
沈茶白心想:如果不是他,自己早就沒命了,反倒是自己連累他掉進這不人不鬼的地方。他自始至終,沒有過一句抱怨,反而傾力相護。
見她不應,洛璟塵更加緊張了,也不敢碰她,兩手來回搓著夜明珠,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那我還能……喜歡你嗎?”
“不是能不能喜歡我,”沈茶白把頭一歪,可可愛愛的腦袋枕在他的膝上,俏聲說:“是必須喜歡我。”
洛璟塵的雙手一松,捧在手里的夜明珠順著臺階咕嚕咕嚕滾了下去,光亮隨之漸行漸遠,四周重新暗了下來。他與她交頸而擁,眼睛里似有淚光閃動,輕輕啄著她的側臉,說:“喜歡你,愛你……”
夜明珠不知滾到了什麼地方,臺階高處居然一絲光亮也無。
“我也是。”沈茶白順著他的臉部輪廓,稍稍側過臉,在黑暗里準確無誤地找到位置,兩手搭在他的后頸處,主動吻上他的唇。
陰冷黑暗的墓室,生死未卜的絕境,心中的愛意卻如火般熊熊燃燒著,早已忘了今夕何夕,只有對方唇齒間傳來的濕熱和激動的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