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茶白不動聲色地使了個眼色,讓他不要戳穿自己的身份,道:“圣德塔是孟佑下旨燒的,才引起了地面震動,他違背天理不敬祖宗,導致天怒人怨,如今怪到我身上了?”
徐聞聽了一頭霧水,讓后面的人馬原地等候,自己下了馬,恭聲問道:“太后為何會在此地?”
沈茶白低聲道:“孟佑想燒死我,我只能逃。”
徐聞震驚不已,陛下對太后的孝心是出了名的,怎麼可能會對她動殺心。
她看穿了徐聞的疑慮,道:“我之前讓你查過江府,你說里面防守嚴密,沒敢打草驚蛇。后來我親自去了一趟江府,想是泄露了行蹤,孟佑才想殺我滅口。”
“江中影果然在里面!江府究竟藏著多大的秘密,讓陛下對您也下此狠手?”徐聞緊皺眉頭:“其實末將也早有預感,這位陛下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年少無知,他精著呢!”
“是啊!”沈茶白忽然提高了聲音:“藍錦將軍為國捐軀,朝廷不給撫恤;江中影壞事做盡,卻只被判了收押天牢;藍家軍苦守邊塞,卻因為陛下的一個不放心,被騙來都城進了巡防營。藍家軍是保家衛國的將士,不是當今陛下的私人捕快,更不是被用來爭權奪利的棋子……不信你們去看看,江中影根本不在天牢,他在私人府邸好好活著呢!”
后面的人聽到了她的話,一陣騷動。
“什麼,江中影沒被抓起來,那陛下把我們從邊塞召回來做什麼?”
“陛下當年讓我們進都城協助擒拿江中影,如今又包庇江中影,如此反復無常,到底是什麼意思?”
“陛下是為了對付我們,對不對?”
將士們說話直接,徐聞卻是個有腦子的人,問道:“太后為何要讓他們聽到這番話?”
“我這一生都敬重忠臣良將,但是有時候也在想,忠心的究竟是誰,是君,是國,還是黎民百姓?”沈茶白輕聲一嘆,直言道:“徐將軍,你我戰場兄弟一場,但是今日我只能離開,孟佑容不下我,我不能把命搭在這里啊。”
徐聞望向她身后的隊伍,道:“他們是什麼人?”
沈茶白頓了頓,道:“馬車里的是我的親人。”
“北國人?”
“嗯……”
徐聞衡量再三,狠心道:“你走吧!”
“你不怕皇帝問罪于你?”
“他們是我的兄弟。”徐聞轉身,留給她一個背影,高聲道:“我們辦事不力,沒有追上!”
馬鳴蕭蕭,沈茶白目送他們遠去,行了個拱手禮。
太陽逐漸向西沉去,橙色的光輝映在荒涼的大道上。洛璟塵下了車,夕陽的余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,他贊道:“夫人口若懸河,不但幾句話把他們打發走了,還順便挑撥了一下君將關系,妙哉。”
沈茶白道:“徐聞和藍家軍很像,循規蹈矩,做事不敢越雷池一步,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撬開江府。”
“夫人以為那一百人干嘛去了?”洛璟塵笑得風輕云淡:“江中影和孟佑相生相克,互相利用,互相防備,是時候讓他們互相撕咬了。夫人,我們回家吧。”
“好,夫君。”
兩人牽手上了馬車,車轱轆滾滾向前,沈茶白挑起簾子看著呼呼而過的風景,心道:我也曾為南國浴血奮戰,倘若有一日我踏平南國,定是南國先負了我。
北國下了一場雨,車馬行至王府門口,早有人撐了傘過來,洛璟塵接過傘,準備去扶沈茶白,她卻已經跳下車了,身形輕巧地鉆進他的傘下。
洛璟九之前聽聞洛璟塵在南國屢遭不測,心中不安,立刻派了魏武營的人去南北交界處接應。洛璟塵道:“本王已攜夫人安全歸來,去跟陛下回話吧!”
“是,王爺!”
攝政王府依舊是當年海棠當年柳,堂前荷葉映日紅。沈茶白最懷念的日子在這里,最眷戀的人也在這里。
洗去一路風塵仆仆,換了衣裳,兩人立刻進宮面圣。洛璟九這次提前得了他哥回來的消息,特意找了本書在重華殿人模人樣地坐著,聽到宮人傳報,立刻蹦了起來。
“七哥!”這一聲清脆嘹亮,歡喜雀躍。
“嫂子!”這一聲喊得鄭重,稍顯拘束。
洛璟塵微微躬身拱手:“陛下,我們回來了。”
沈茶白輕輕欠身行禮:“拜見陛下。”
“嫂子是堂堂南國太后,怎麼向朕行禮了。”洛璟九眉毛一揚,長長地“哦”了一聲,笑道:“看來嫂子已經入鄉隨俗,把自己當攝政王妃了呀!”
宮人已經盡數退下,洛璟塵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,說:“敢打趣你嫂子。”
“哎呀不敢不敢。”洛璟九不但不生氣,反而很喜歡這樣胡鬧,靈活地著躲開,對沈茶白道:“嫂子,你到了北國就是回了自己家,誰要是敢欺負你,朕絕饒不了他。”
沈茶白有點驚訝,不想洛璟九當了三年皇帝,還是如以前一樣的性子,但更多的是感動,洛璟塵的親人,也成了自己的親人。她行了南國的禮,道:“多謝陛下。”
洛璟九玩鬧完了,換上正色:“七哥,聽說你險些葬身皇陵,是真的嗎?”
“嗯,孟佑此人年紀雖小,算計卻多,自作聰明地在皇陵大做文章,險些把自己也搭進去。”
洛璟九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,誠懇道:“如果七哥在南國有個三長兩短,我一定把孟佑碎尸萬段。”